元春晋封凤藻宫尚书且加封贤德妃的喜讯,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这一千载难逢、光宗耀祖的盛事本是可遇不可求的,而且皇恩浩荡恩准元妃来年元宵节回家省亲。届时大街封路、锣鼓开道自是免不了,可是总得准备些别致的景点让贵妃省亲时走走看看。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听说人家周贵妃、吴贵妃的娘家已经行动起来了,那贾家岂能落后。
不光不能落后,还得提高标准,不管贵妃看或不看,沿途任何景点都马虎不得。经过贾府上下广泛动员、主要领导现场踏勘、聘请专家设计图纸等一系列准备工作后,工程浩大的大观园刻不容缓破土动工了。
为什么工程领域的腐败多?自然是这块蛋糕油水大,贵妃娘娘的省亲别墅,多大的一块蛋糕啊,太多人的眼睛都盯着呢,大家伙儿都在盘算着怎样能从这么大个蛋糕上扒拉下属于自己的一块儿。很多不具备大工程承建资质的小老板们坐不住了,纷纷开始动用自己人脉资源。只要找对了人就一定能分一杯羹,大家都知道,这个人便是凤姐。
赵嬷嬷来了,她是在贾琏凤姐吃晚饭时“不经意”间来的。嬷嬷是贾琏的奶妈,可别小瞧了她,她也是个见过世面、说话做事很周全得体的人。嬷嬷先将凤姐结结实实奉承了一通——丝毫没顾忌到一边的贾琏是不是被打脸了,随后直奔主题,央请为她的两个儿子赵天梁、赵天栋谋个差事。
赵嬷嬷的机会把握的很巧,彼时贾蔷获得了“下姑苏聘请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的差事,正好前来汇报工作,凤姐立即做了安排,让其带上赵嬷嬷的两个儿子。特会来事儿的贾蓉悄悄问凤姐:“婶子要什么东西,吩咐我开个账给蔷兄弟带了去,叫他按帐置办了来。”那边贾蔷也悄悄问贾琏:“要什么东西?顺便织来孝敬。”
想来也是,单单这一项采办购置事项,便可以从“江南甄家收着的五万银子”中支取三万,利润一定大得惊人,随后的置办花烛、彩灯,并各色帘栊、账幔的费用也高达两万两银子,从中拿出点来孝敬凤姐贾琏也是“应该”的了。
“贾政不惯于俗务,只凭贾赦、贾珍、贾琏、赖大、来升、林之孝、吴新登、詹光、程日兴等几人安插摆布。凡堆山凿池,起楼竖阁,种竹栽花,一应点景等事,又有山子野制度。下朝闲暇,不过各处看望看望,最要紧处和贾赦等商议商议便罢了。贾赦只在家高卧,有芥豆之事,贾珍等或自去回明,或写略节,或有话说,便传呼贾琏,赖大等领命。贾蓉单管打造金银器皿,贾蔷已起身往姑苏去了,贾珍、赖大等又点人丁,开册籍、监工等事……”经过大半年紧锣密鼓的施工建设,“不落富丽俗套”的省亲别墅工程竣工。
工程交付使用后,大观园仍是个烧钱的机器。偌大的个院落,得有人维护,方不至于缺乏生机,于是宝玉和众姐妹们住了进来,从看门人算起,一干服务的丫鬟,主子们的饮食起居,园中的花草树木,方方面面都少不了银子,于是想接这园子里活的人自然是少不了的,他们钻天打洞地找关系,找门路,企图在此分得一杯羹。
廊上芸二爷没闲着,他是个机灵人,借了银子买了冰片、麝香孝敬凤姐,他甚至不惜认了小他几岁的宝玉为父,终于谋得一个大观园中种树种花的差事,并很快从账房领了二百两银子。贾芸先找倪二还了钱,再拿了五十两到花匠方椿家里去买了树,这么小的一个工程,利润竟达一半多,庄户人家忙活个十年八年兴许能攒下这么多钱吧。想想大观园工程项目摊得那么大,那银子一定是花得“像淌海水似的”。
凡事面面俱到的凤姐一定会做到雨露均沾,曾经拜托过她的贾芹也一定拿到了工程,何况她的心里跟明镜般,还有“明年正月里烟火灯烛那个大宗儿”等等一批项目呢!
当然,大观园里的果园、竹林、稻地还有厨房,都是让人眼馋争抢的高利润承包项目,新鲜果蔬、可口菜品不还得先紧着主子奶奶们么?
鲜亮的大观园将贾府原本深藏的巨大财富逐步消耗殆尽,花了半年多的时间建起的大观园只为迎接了元妃一晚上而已。原本的面子工程却成了一台烧钱机器,上上下下各色人等各展权术,主子腐败、下人贪婪,当腐败由内而生,尽管贾府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已是空壳的贾府难免逃脱不了哗喇喇似大厦倾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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