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曾发生过不少盗窃案,若是进行数据统计就会发现,这些案子大部分发生在怡红院内,如下图所示:
其中值得注意的是,连贾宝玉的通灵宝玉,都曾险些被一个丫环盗走,盗玉过程最早在第八回的脂批中就埋下了伏笔,具体情节如下:
袭人忙服侍宝玉睡下,袭人伸手从他项上摘下那通灵玉来,用自己的手帕包好,塞在褥下,次日带时便冰不着脖子。那宝玉就枕就睡着了。彼时,李嬷嬷等已进来了,听见醉了,不敢前来再加触犯,只悄悄打听睡了,方放心散去。——第八回
脂批云:交代清楚,“塞玉”一段,又为“误窃”一回伏线。晴雯、茜雪二婢,又为后文先作一引。
这一段脂批貌似莫名其妙,纵观前八十回,我们并看不到有宝玉丢玉的情节描写,那么此处的伏笔到底指的是什么呢?直到第五十二回“俏平儿情掩虾须镯”,这场曾经的盗窃案才被带出。彼时怡红院丫环坠儿偷了平儿的虾须镯,平儿在跟麝月商讨对策的时候,提到当年的“良儿偷玉”事件,书中如是记:
平儿道:“我赶着忙接了镯子,想了一想:宝玉是偏在你们身上留心用意,争胜要强的。那一年有一个良儿偷玉,刚冷了一二年间,还有人提起来趁愿;这会子又跑出一个偷金子的来了,而且更偷到街房家去了,偏是他这样,偏是他的人打嘴。所以我连忙叮咛宋妈,千万别告诉宝玉,只当没有这事。”——第五十二回
由此可见,前番埋下的“误窃通灵宝玉”,与此处的“良儿偷玉”是一脉相承的,可细细探究起来,仍让人触目惊心,通灵宝玉乃宝玉出生时携带,是贾母、王夫人等人眼中宝玉的命根子,可宝玉身边的丫环却敢打这块玉的主意。真真如平儿所说,宝玉对丫环们越好,丫环们的行为越是打宝玉的脸!
良儿偷玉、坠儿偷虾须镯,严格算起来,第六十回,玫瑰露丢失事件也跟贾宝玉有关联,乃至第二十一回宝玉金坠角上的四颗珠子少了一颗,保不齐也是哪个丫环偷的。而对全书盗窃案进行统计,案件主要发生在贾宝玉、王夫人、贾迎春三人住处,其中怡红院情况最为严重。
这从侧面反映出很多内容,贾宝玉对丫环们太过恩宽,丫环们做了再大的错事,贾宝玉也会原谅,比如藕官烧纸、彩云偷玫瑰露,也是贾宝玉自己一味应承的,可是这并没有让丫环们对宝玉感恩,相反利用宝玉的这一人性弱点,为自己谋取私利;
贾探春性情懦弱,遇到问题总是得过且过,于是她的奶娘敢偷她的累金凤去赌钱;
王夫人性情单纯木楞,导致她的房内也出现不少盗窃案,彩云偷玫瑰露不说,还将偷盗之名嫁祸给了玉钏,心肠之狠毒让人瞠目结舌,也难怪薛宝琴初进贾府之时,史湘云就劝她不要去王夫人处,“那里人多心狠,都是要害咱们的”,湘云之语,并非虚言。
反之,我们再来看林黛玉、薛宝钗、贾探春这些大观园最优秀女子的住处,则完全不存在偷盗的问题,黛玉与紫鹃情同姐妹,潇湘馆一片祥和安稳;宝钗生性谨慎,做事滴水不露,她的蘅芜苑也很少发生问题;探春“才自精明志自高”,她的秋爽斋亦成为大观园中“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清雅之处。
唯一还发生过盗窃案的地方是贾母的住处,鸳鸯曾伙同王熙凤、贾琏偷盗贾母的几大箱金银家伙出去卖,但这些情况贾母都是知道的,这些所谓的“偷盗”是她默许的,第七十四回这般记:
平儿笑道:“鸳鸯虽应名是她私情,其实她也是回过老太太的。老太太因怕孙女孙子多,这个也借,那个也要,到跟前撒个娇儿,和谁要去?因此只妆不知道。”——第七十四回
因此,贾母此处的“偷盗案”其实是贾母默许的,她是为了帮助王熙凤撑起这个家,故意暗中相助,这正是贾母的智慧之处。
小小的一个偷盗案,就能让我们看出,大观园内部众多姊妹中,唯独只有林黛玉、薛宝钗、贾探春三人有管家之才,其余的都只是绣花枕头而已,可这也暗示了贾府没落的最终结局,在男子本位主义的封建社会,贾家却只有女子具有承担家庭重任的能力,相反男子却不学无术,安富尊荣,这样的家族,焉能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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