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和妙玉私下没有交集,她讨厌妙玉纯粹是因为王夫人!
因为王夫人对妙玉的特殊热情和优待,让妙玉这个青春美貌,有才又任性的尼姑过得比她这个寡妇自在惬意一百倍。而她则多年来受够了王夫人的刻薄和打压。
这上哪儿说理去?李纨没处说理,也不敢和王夫人说理,她只能讨厌妙玉了。
首先我们来对比一下李纨和妙玉,其实她们两个有很多共同之处。
李纨是金陵仕宦世家,书香门第千金。父亲李守忠是国子监祭酒,相当于当时朝廷最高学府的校长。族中男女:“无有不诵诗读书者”。李纨虽然被作者官评“尚德不尚才”,但书中细节描写,却分明证实她是德才兼备的大家闺秀。
比如她能担任大观园诗社的阅卷老师,比如她和两个妹妹随便做的灯谜都是出自古代科举教材《四书》,她本人虽因寡居身份不便出风头,但作诗和书法也都不错,平时还要带着小姑子们做针线,教道理。她根本就是个标准的德言音容功都非常出色的古代女性。
但就是这样近乎理想的一个女子,她不到二十岁就守寡了,带着年幼的儿子在贾府的虎狼窝里如履薄冰的生活,“居家处膏粱锦绣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就算她“唯知侍亲养子,外则陪侍小姑等针黹诵读”,也难免被恶婆婆王夫人处处针对。
李纨得到的二十两银子的优待,以及照管小姑子的职责都是贾母给她安排的。她的恶婆婆王夫人,对李纨非常刻薄。她让李纨母子睡在过道的房间里,不给贾兰请私塾教师,安排李纨母子住进大观园最破落简陋的稻香村,母子俩的奴仆加起来不到十个人,连贾兰的奶妈也全都撵走……虽然早就夺了李纨的管家权给王熙凤,但大观园里要是小姐们有个头疼脑热,风吹草动,头一个就要问责李纨!
王夫人凭什么这么欺负李纨呢?除了她是古代婆婆,天然是儿媳妇的克星之外,更重要的就是她仗着王家的权势和荣国府当家主母的地位在欺负李纨。欺负李纨这个书香门第的清流之后,李纨的娘家无权无钱没势力,只能忍着!
试想如果李纨是公主郡主的身份,就算她守寡,王夫人敢这样刻薄她吗?穷途末路的贾府只怕巴结她都来不及呢!所以李纨真的是吃够了王夫人以权势压人的苦,她这些年就是在苦水里煎熬,或者浸泡的。
再来看看妙玉,她也是金陵姑苏人士,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她自幼因体弱进了空门,带发修行,十八岁上住进了荣国府大观园的栊翠庵。令人意外的是,她竟然是王夫人亲自命人请来的。
王夫人对同样是仕宦千金的妙玉格外热情,一听林之孝家的说就表示“既这样,我们何不接了他来?”林之孝家的说出妙玉性子骄傲,担心贾府富贵欺负她时,王夫人当即表示理解,并且接受:“她既是官宦小姐,自然骄傲些,就下个帖子请她何妨。”
这其实是特别不正常的一件事!这些话从王夫人嘴里说出来,那就是不对劲!
因为王夫人的娘家是武将,书中的伯爵王家是典型的暴发户作风,既没什么文化底蕴,道德底线也不高。所以王夫人连酒令也不会说,管家理事和无能缺德,尤其是生平恨透了美貌灵巧,风流有才华的女子,比如林黛玉、晴雯,在她眼里就是洪水猛兽,狐狸精!是专门勾引男人学坏的红颜祸水!
她大骂晴雯长得像黛玉,还给她扣上狐狸精的帽子撵出去,还跟贾母当面表示:长得美的人就难免轻浮,有本事的人就容易调歪!
可妙玉的人设从籍贯、出身、才学、美貌、性格,几乎和林黛玉重合度高达90%以上,甚至比林黛玉更加孤洁高傲!王夫人为什么不讨厌妙玉?甚至理解包容,还十分热情喜欢?这是房角贴对联——邪门!
其实王夫人收留妙玉是有深层原因的,那就是妙玉的身世。从她看不起贾府的傲慢态度,以及她那些连贾府都没有的高级古董来看,她的出身绝不是普通的官宦世家,而是权贵豪门之女。
书中写妙玉“衣食起居不宜回乡”、“不合时宜,权势不容”,一个带发修行的姑娘,怎么可能招惹权势呢?只能是因为她的父母家族犯了事,躲到贾府里寻求庇护的。
王夫人之所以主动热情地收留犯官罪臣的女儿妙玉,要么是妙玉的本家和贾府有关联,要么是和王家有关联。按理说这一个孤女也没必要冒险护着她,但如果妙玉手里有大笔财产,或者一些贾王两家同谋的把柄证据,那也就另当别论了。
总之妙玉在贾府过的小日子十分舒心惬意。不但居住在风景如何的大观园,还掌管着遗世独立的栊翠庵,身边也是婆子丫鬟伺候着,她自己整天赏花种草,读书作诗烹茶煮雪,张口就是“咱们闺阁面目”,还可以给贾宝玉这个俊美的小公子写粉红色的小纸条,祝他生辰快乐。
可见,妙玉身在佛门,可她根本不把自己当个出家人,她不过就是换了个地方当千金小姐,而且是豪富有钱、孤洁任性的千金小姐。想出来赏月就赏月,想请姊妹们喝茶就喝茶,不高兴了就随便怼人,宝玉黛玉都对她没脾气,刘姥姥喝过茶的成窑杯子更是说扔就扔!
对比之下李纨是不是过得好惨?不仅寡妇失业,母子被排挤边缘化,经济拮据,抠搜省俭,王夫人刻薄她,王熙凤挤兑她,薛宝钗抢在她前面当家做主拿主意,就连林黛玉这个毒舌小姑子,自己淘气一顿还要指着她打趣说:“这是叫你带着我们作针线教道理呢,你反招我们来大顽大笑的。”
李纨不敢得罪王夫人,但可以和王熙凤磨牙,帮平儿抱打不平,她不敢正面讥讽薛宝钗,但可以回击爱开玩笑的林黛玉,她说:“真真恨的我只保佑明儿你得一个利害婆婆,再得几个千刁万恶的大姑子小姑子,试试你那会子还这么刁不刁了。”
凭李纨怼王熙凤的那份口才,或许她当年做姑娘的时候也未必不像林黛玉一样伶牙俐齿,是个美貌的小才女。但是她守寡了,有个厉害的恶婆婆,她就不敢再表现出来了。
她对宝玉说:“我才看见栊翠庵的红梅有趣,我要折一枝插在瓶。可厌妙玉为人,我不理他,如今罚你取一枝来插着玩儿。”这句话也很有意思,因为李纨她爱红梅,不仅是因为她的本命花是红梅,她的人生犹如红梅在风雪中绽放,更体现出她也有生活情趣和高雅品味。
但是她是个寡妇,注定与鲜艳美丽的花再无关联。凭什么同样都是差不多的出身,差不多的才情美貌,妙玉都已经出家做了尼姑,居然也比她这个寡妇过得更加畅快舒心,自在随性呢?凭什么王夫人就能维护包容妙玉呢?
说到底,李纨讨厌的不是妙玉,她只是嫉妒妙玉!她真正气恨的是王夫人给她们的不公平待遇,是权势的压迫,是封建社会对女性人性的摧残与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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