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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艺术不是理性的抽象论断，而是感性的形象描绘。正如别林斯基所说：“一个是证明，另一个是显示，他们都在说服人，所不同的只是一个用逻辑论据，另一个用描绘而已。”文学不同于绘画、雕塑、舞蹈，它该如何“状难写之景”、之物“如在目前”呢？古往今来的诗人、小说家，几乎无不求助于比喻。
别林斯基《红楼梦》写晴雯所补的孔雀裘，烧痕如“指顶大”，补时“将茶杯口大小的竹弓绷在背面”；写宝钗所扑之蝶是“大如团扇”；写大观园姐妹放风筝：“那风筝飘飘摇摇只管往后退了去，一时只有鸡蛋大小，展眼只剩了一点黑星，再展眼便看不见了。”以上是几个写物的比喻，可以看出曹雪芹所用“喻体”均是生活中常见常用的，即为人们所熟悉，自然也就易于使人感知，达到比喻的效果了。
大观园姐妹放风筝图《红楼梦》描写景物也常用比喻。第7回，写稻香村中“有几百枝杏花，如喷水蒸霞一般”；另一处，则“一树花木也无，只见许多异草：或如翠带飘飘，或如金绳蟠屈，或实若丹砂，或花如金桂，味香气馥，非凡花之可比。”这些比喻，显得色彩明丽，清新活泼，也形象逼真，触目生辉。第49回“琉璃世界白雪红梅”中，这样写大雪：“天上仍是搓绵扯絮一般。”好个“搓绵扯絮”，不仅写出了落雪的浩浩动势，而且形象地写出了雪片的大小和质感。真是“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了！
琉璃世界白雪红梅最突出、最生动也最重要的，当然是关于人物或矛盾的取譬设喻了。如以“哈巴狗”喻袭人，言其在主子面前的忠驯乖觉；以“燎了毛的小冻猫子”喻贾环，言其鄙陋、猥琐；以“没嘴的葫芦”喻尤氏，言其本分寡言；以“二木头”喻迎春，言其浑厚老实；以“爆炭”喻晴雯，言其嫉恶如仇、性情刚烈；以“玫瑰花”喻探春，言其娇爱可人，又锋芒毕露；以“美人灯儿”喻黛玉，言其苗条美丽，又纤细柔弱；以“辣子”喻凤姐，言其心毒手狠，泼辣骄纵，等等。写夏金桂的重已轻人：“视自己尊若菩萨，窥他人秽若粪土”；写她的表里不一：“外具花柳之姿，内秉风雷之性。”写尤二姐，说她是“花为肠肚，雪作肌肤的人”，一反专以花喻美好女子容貌的俗套，也形象地揭示了尤二姐善良的心地和懦弱的性格。
尤二姐用比喻写人物变化着的情态。如第30回写凤姐打趣宝玉、黛玉有这会子拉着手哭的，昨日为什么又成了‘乌眼鸡’似的呢？”到了贾母处，她又说：“赶我到那里说和，谁知两个人在一块儿对赔不是呢。倒象‘黄鹰抓住鹞子的脚’，——两个人都‘扣了环了’！”傅憎享认为这是一种“连珠喻法”，即“一物喻毕，又生出一物新喻”。好处是：“有层进的力量。禽事人事那突出的相似之点使喻语形象化了。
凤姐写家庭人际关系的复杂。如第75回探春说的：“咱们倒是一家子亲骨肉呢，一个个不象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再如第61回，写一个小么儿请柳氏偷几个杏儿赏他吃，柳氏啐道：“发了昏的！今年还比往年？把这些东西都分给了众妈妈了。一个个的不象抓破了脸的！人打树底下一过，两眼就象那黧鸡似的，还动他的果子！可是你舅母姨娘两三个亲戚都管着，怎么不和他们要，倒和我来要？这可是仓老鼠向老鸹去借粮，守着的没有，飞着的倒有’！”这两例都是以禽事比人事。第二例亦属“连珠喻法”，将人事关系的紧张、刻薄表现得十分形象、生动，充满着市井味儿。
探春刘勰说：“比类虽繁，以切至为贵。”《红楼梦》的比喻，的确是繁富多彩，千娇百媚，又形象自然，切当精至，实在难能可贵，值得珍视。
参考资料
《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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