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惯用的写作手法是用对比的手法将原本平铺直叙的故事情节分摊到不同的角色身上,通过小角色的命运彰显主角的悲剧。其中,小戏子龄官与贾蔷的爱情故事,就是影射宝黛爱情以及悲剧命运的缩写。
第十八回,龄官第一次出场。因元春省亲特别喜欢龄官的戏文,令龄官再唱两出:
刚演完了,一太监执一金盘糕点之属进来,问:谁是龄官?贾蔷便知是赐龄官之物,喜得忙接了,命龄官叩头。太监又道:贵妃有谕,说龄官极好,再作两出戏,不拘哪两出就是了。贾蔷忙答应了,因命龄官作《游园》、《惊梦》二出。龄官自为此二出原非本角之戏,执意不作,定要作《相约》、《相骂》二出。贾蔷扭她不过,只得依她作了。贾妃甚喜,命:不可难为了这女孩子,好生教习。
龄官得贾元春赏识,却拒绝贾蔷为贾元春安排的戏文,表明龄官宁折不弯的性格。而此点与当初将周瑞家的送的宫花一丢说“我就知道不是别人挑剩下的也不给我”的林黛玉如出一辙。只是长大后的林黛玉性格的棱角渐渐被磨了去。在龄官身上得以保留。此处龄官与贾蔷已经有情。贵妃赐礼物,贾蔷“喜得忙接了”,龄官“执意不从”,“贾蔷扭她不过,只得依她作了。”龄官处处表现强势,贾蔷处处谨小慎微岂不正是林黛玉之于贾宝玉?
龄官再出场就是有名的“龄官画蔷痴及局外”了。
宝玉再留神细看,只见这女孩子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大有林黛玉之态。宝玉用眼随着簪子的起落,一直一画一点一勾地看了去,数一数,十八笔。自己又在手心里用指头按着她方才下笔的规矩写了,猜是个什么字。写成一想,原来就是个蔷薇花的蔷字。
此处作者直接不掩饰的将龄官与林黛玉做了比较。并引用贾宝玉遐想,认为龄官也与林黛玉一般葬花,殊不知龄官竟是在画“蔷”字。一面画“蔷”一面流泪,此中情由定是与贾蔷吵架生气或者是对与贾蔷的未来忧心如焚才有的情景。贾蔷是宁国府嫡系,不同于一般主子,龄官戏子身份给贾蔷为妾可以,想做嫡妻基本不可能。而龄官与贾蔷之情关乎爱情,又怎么可能容得下其他人而委身于妾?龄官尚且如此,何况林黛玉?黛玉葬花与龄官画蔷异曲同工只是更高级。龄官内心的煎熬,林黛玉只有高出十倍。
三十六回,贾宝玉看牡丹亭不能惬意,想起龄官唱的戏好。就去梨香院找龄官,不想被受龄官冷落拒绝。结果贾蔷一来,让贾宝玉目睹了一场比戏还精彩的爱情大戏。
龄官道:你们家把好好的人弄了来,关在这牢坑里学这个劳什子还不算,你这会子又弄个雀儿来,也偏生干这个。你分明是弄了它来打趣形容我们,还问我好不好。贾蔷听了,不觉慌起来,连忙赌气立誓又道:今儿我哪里的香脂油蒙了心!费一二两银子买它来,原说解闷,就没有想到这上头。罢,罢。放了生,免免你的灾病。说着,果然将雀儿放了,一顿把将笼子拆了。
龄官因为心有所属,拒绝为贾宝玉唱戏,更提出上次进宫连元春要唱都没同意,如此刚性连续两次拒绝贾元春,也是红楼梦中独一份了。贾蔷对龄官的感情要比贾宝玉对林黛玉更加激进。这与二人的地位更低有关系。贾蔷父母双亡分家另过,小事上贾珍不管。龄官又是小戏子,经常表演情爱戏码,两人有情绝不藏掖着,很自然的表现出来。比较宝黛爱情,贾蔷和龄官更像情侣。两人的相处也是时刻撒狗粮。就算吵架也是情人间的争吵。比起宝黛二人犹抱琵琶半遮面不可同日而语。
贾蔷和龄官的结局很难说。龄官身体不好,咳出血来,大有肺痨症状。而抄检大观园后龄官也没有被分给各方做丫头,属于那几个愿意回家的丫头之一,像雀儿被放了生。龄官回家不可能,恢复自由身,她有了和贾蔷厮守的资格,就不知道有没有命享受幸福人生了。如果龄官是林黛玉另一个翻版,结局也将叵测。但她与贾蔷的爱情,对贾宝玉来说可谓开启了新天地。也有莫大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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