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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观园里的梧桐树,跟林黛玉的爱情观,很像

来源:大观园 时间:20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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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观园里,每处建筑都有自己的标志性植物,植物往往又与主人声气相关。比如怡红院的芭蕉海棠,潇湘馆的竹子,稻香村的杏花,蘅芜苑的香草。探春住的秋爽斋,就是梧桐。这梧桐虽不如前几种出名,书中也多次点到,探春给宝玉写信说“时漏已三转,犹徘徊于桐槛之下”,宝玉建议探春起别号说“这里梧桐芭蕉尽有”,黛玉构思《白海棠诗》也是“或抚梧桐,或看秋色”。元妃省亲时题写的四字匾额“桐剪秋风”,应该就是挂在这里的。当然最有名的还是贾母带着刘姥姥来逛时,隔着纱窗往后院内看了一回,说道:“后廊檐下的梧桐也好了,就只细些。”

这里的梧桐不是时下流行的行道树法国梧桐,也不是北方常见、春季开紫花的泡桐,而是“青桐”或者“碧梧”。明人《群芳谱》记载:“梧桐皮青如翠,叶缺如花,妍雅华净,赏心悦目,人家斋阁多种之。”秋爽斋种这个正相宜。梧桐芭蕉都叶片宽大,也正符合探春“素喜阔朗”的性格。老太太轻易不来大观园,每来一次,所做的指示都是高屋建瓴意味深长。比如让黛玉换窗纱,就直通《芙蓉女儿诔》中的“茜纱窗下”;嫌宝钗屋子素净,也暗示其将来金玉良姻难美满。这些梧桐想必在探春远嫁后也会有个交代,比如“梧桐更兼细雨”、“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什么的,可惜现在看不到了。我们知道梧桐是生长较快的树种,贾母犹然嫌细,可见是盖大观园时新栽的,而不是移植现成的大树。以贾府的财力权势,未必移不起,却不做这种违背天和、伤害生理的事情,想必是不介意“树小墙新”,也不怕人联想“暴发户”,因为人家有底气,身后即是世袭近百年的公侯府。金陵地界石头城的老宅里,“树木山石,也还都有蓊蔚洇润之气”,便是岁月的积淀。既然有资格涵养百年,自然也有耐心等待将来。认为植物与气数相关,是古人的迷信,但对大自然保持几分敬畏总不是坏事。

诚心诚意地移植一棵大树,究竟有多难?朱家溍先生在书里讲过这样一件事:红豆馆主溥西园看中了言菊朋家里有一株树,姿势很有画意,就和言菊朋商量,能否出让。言菊朋说:“我没打算卖树,你如果十分喜欢这棵树,我就送给你,可是你怎么挪走?要是移到你家种下去不活,那不是白饶吗?”当时西园先生向护国寺悦荣花厂请来一位种树人,经过与种树人研究,提出了具体办法:需要五个年头的工夫,第一年先在树的北面挖下去,切断这一面向外伸延的根,用木板插进泥土中作截断,然后仍旧把土埋起。以后每年做一面,第五年做树根下面,到第六年才可以起动,连根带泥用草席、草绳包起来,运到另一个地方种下去,可以保活。后来就是照这个办法做的。

据说在言家运出的时候是拆了一段墙,到西园先生家也是拆墙进去的。这株树确实活了。——整个过程所花费的人工物力可以想见,更难得的是这种确保成活的虔敬之心。管挪不管活的话,和谋杀有什么两样呢。树的好,人的痴,都暂且不论,单单说为了一棵树,能耐心地等待五六年,内心要多么安定,对“山河静好、岁月绵长”要有多大的信念,才能这么做啊,像黛玉等待宝玉一样,爱的土壤从未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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