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富贵人家驱使的丫头是封建时代独有的产物,她们因为某些身不由己的原因被卖入有钱或有势的家庭,从此在身份等级上永远处于下位。
她们失去自由,也被迫失去思想,她们是主子的所有物,因此很少有人能决定自己的命运。《红楼梦》中描写的女孩子不下百余位,其中丫头们就占了一多半。
曹公在塑造这些丫头的时候,赋予了她们清秀的外貌、灵动的内心以及丰富的性格。当然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这些都会成为悲剧色彩更浓厚的原因。
她们要受上层主子的奴役和压迫,还得小心身边仆妇们的妒忌和诋毁。在这样的温柔富贵乡里浸泡久了之后,统治者的经济诱惑又促使她们用不同的方式为改变命运作抗争。
在一部《红楼梦》里,我们能看到封建社会里丫头们最真实的生存状态。
被随意支配的一生
书里的丫头们,大多时候只是主子的一样工具,被安排在哪里就得在自己的岗位上尽职服务。她们的地位、喜好甚至名字都不由自己做主,我们在书中常能看到这样的情形,主子会依据自己的心情,给丫头更换名字。
如贾宝玉身边的首席大丫鬟袭人,原名其实叫做花珍珠。这个名字虽然有些俗气却很符合她的出身,宝玉因见古诗里有一句“花气袭人知昼暖”,就根据她的姓氏将名字改作了袭人。
再如黛玉身边的鹦哥,后来被她改名叫紫鹃,与自己从南方带来的另一个小丫头雪雁的名字正好相对。英莲被卖进薛家之后更名叫做香菱,后来薛蟠娶了夏金桂为妻,夏金桂说菱角本无香气,遂又将香菱改作秋菱。
这些为丫鬟改名的行为都体现了主人的权威及其个人品味,而丫鬟本人“一身一体俱是主子的”,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力。而她们同样无法拒绝的,还有自己要为谁服务。
之前提到的袭人与紫鹃两人,本都是服侍贾母的丫鬟,袭人早被贾母派去跟随宝玉。
而黛玉初到贾府时,只带了一个老嬷嬷和年幼的雪雁,贾母担心黛玉使唤起来都不顺心应手,就从自己身边拨了一个二等丫头过去服侍黛玉。
怡红院中有个名唤小红的丫头,因为办事伶俐被凤姐看中,就向贾宝玉要了过去。作为回报,凤姐告诉贾宝玉自己那里闲着的丫头还有很多,无论想要谁都尽管拿过去使,可见丫鬟在他们眼里本质上和送人的礼物并无二样。
凤姐还这样形容过一个丫头:“若论这些丫头,通共比起来,都没晴雯生得好。”而这个姿色冠于丫鬟之首的晴雯,最早是被贾府一个家仆花钱买来的,后来见贾母喜欢她,就将她“孝敬”给了贾母。
晴雯除了外表出众,还有一手最好的针线活计,贾母将她指派给宝玉,意思将来等宝玉大了可以收晴雯做姨娘。
但是王夫人平素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妖妖艳艳”的女孩子,因为她们会带坏贾宝玉。她借着绣春囊一事,强行将晴雯从大观园里驱逐了出去。
纵观晴雯的一生,都是在别人的操控下生活的,她在怡红院里服侍贾宝玉的几年,是短暂生命里色彩最明艳的时光。因为贾宝玉身上主子的气息,相对来说薄弱一些,可惜他尚且年幼,权力要受制于贾母和王夫人。
任由责骂和处置
贾府作为封建社会的世家大族,内部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在书中介绍怡红院的人手安排时曾说,宝玉身边有六七个负责贴身事务的大丫头,还有七八个负责洒扫琐事的小丫头。
大丫鬟跟着主子还有些脸面,而小丫头则是可以随意拿来打骂出气的存在。
在王熙凤过生辰的一回里,她回家更衣撞见了一个小丫头,小丫头见到她转身就跑,凤姐没喊住,等走到眼前立马扬手给了小丫头两耳光,打得她“两腮登时紫胀起来”。并且凤姐还要喊来小厮,把这个“眼里没有主子的小蹄子打烂”。
等走近屋子旁边听到贾琏和鲍二媳妇在家里偷腥,还要把自己治死,扶正平儿,凤姐更是大怒。
她转身先给了平儿一个耳光,然后又冲进屋内,夫妻二人正面对打起来有失体面,于是都拿平儿撒气,打得平儿几乎要自戕。
当时的社会背景下,主子家中的奴才如果因为做错事被撵,对于她们来说是很大的屈辱。凤姐大闹一通后,鲍二媳妇没过几日就上吊自杀了,看惯杀伐的凤姐对此态度不过是“死就死了,不值一提。”
同样遭受驱逐的丫鬟不在少数,贾宝玉曾沏过一碗三四次后才出色的枫露茶,被自己的乳母李嬷嬷喝掉了,禀告这件事的茜雪因此承受了无妄之灾。
“他是你哪门子的奶奶,你们这么孝敬他?”在吼完这句话后茜雪随之被贾宝玉赶出了怡红院。
贾宝玉去看望自己的母亲王夫人时,恰逢其在午睡,贾宝玉便同王夫人身边的金钏儿说了几句不庄重的话,没想到王夫人并没有睡熟,听到金钏儿和宝玉的话后睁眼给了金钏儿一耳光,“好好的爷们儿,都让你们挑唆坏了。”
金钏儿被王夫人驱逐的第二天便投井自杀,而贾宝玉本人早已溜之大吉,不需要承担任何后果。男女私情在贾府中好似洪水猛兽,任何人都不能触碰,否则就会面临来自统治阶级的残酷惩罚。
至于这些丫鬟们,最好的归宿可能就是当上主子的姨娘,不然等到年纪大了就会被随便配个小厮过活,至于他们生下来的孩子,依旧是供贾府驱使的“家生子儿”。
迎春的大丫鬟司棋,和自己的表哥潘又安是青梅竹马,两人彼此倾慕已久,但碍于身份只能暗中往来。
鸳鸯不小心撞破了他俩幽会,司棋和潘又安甚至跪下求鸳鸯替他们保密。在抄检大观园一回中,司棋和表哥的故事败露,她也因此受到驱逐。
各方力量间博弈的牺牲品
在人际关系纷乱复杂的贾府里,即使是等级上看起来平起平坐的丫鬟,实则生活的待遇也不尽相同。因为贾府的下人都是一群惯会见风使舵的人,谁的主子得宠,谁的丫鬟就也能连带着得到更多尊重。
而所有的年轻未成家的主子里,最受宠的无疑是贾宝玉。
他作为二老爷贾政的嫡子,是贾母和王夫人的心头肉,下人们不仅对他毕恭毕敬,对他身边的丫鬟们也会另眼相待。庶出的贾环虽然也是主子,但连贾宝玉的小丫头都敢给他脸色看。
贾宝玉身边各色丫鬟云集,外面的人想要进门,进了门的还想赚个姨娘做做。厨房下人柳妈生的女儿柳五儿因为容貌生得不错,一心想进怡红院,成了贾宝玉的丫鬟不仅有月钱,还能给母亲争得面子。
但即使坐上了姨娘位子,身份也没有本质上的变化,妾和正妻在地位上是根本不能相提并论的。
赵姨娘作为贾政的妾,在王夫人面前一句话都说不上,如果犯了错则会被王夫人狠狠训斥,探春和贾环虽然是她的儿女,但她连教导他们的资格都没有。
贾府里的那些管家嬷嬷们,因为上了年纪又伺候过老一辈的主子,所以比年轻的主子还要体面。
威严厉害如王熙凤,对这些婆子也心存忌惮。她深知这是一群“武艺齐全”的人,惯会引风吹火、落井下石、借剑杀人。
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素日和晴雯一干人等有怨,趁着王夫人要查抄大观园时第一个告倒了晴雯。
而查到迎春房内时,又因其和司棋有亲戚关系想遮掩过去,不料被周瑞家的翻出了司棋和潘又安私通的罪证,晴雯和司棋便在这些人的阴谋下丧失了年轻的生命。
整个贾府后院中,地位最高的丫鬟要属贾母身边的鸳鸯,因为她侍奉的人是贾府实际的掌权人。但这样的地位也不能为她免去祸端,好色成性的贾赦看中了鸳鸯的容貌,要娶他给自己做小妾。
鸳鸯深知贾赦品行不端,即便做了姨娘能风光一时,等到失去宠爱时下场定然凄惨。她誓死不从,在贾母面前剪发明志保住了自己。
而等到贾母过世后,鸳鸯就失去了唯一的庇护,她知道自己难逃贾赦毒手,索性悬梁自尽,用性命作出最后的抗争。
结语
封建时代的奴仆看似有一定自由,实际上仍旧被剥夺了属于一个人的全部尊严。她们用自己的劳动为主子提供优渥安逸的生活环境,却无法得到最基础的尊重,不能有自我的情感表达,还要被人随意摆布自己的命运。
但即使面临如此严苛的生存环境,即使自由被禁锢,人权被践踏,她们内心也始终保留着善良和纯真。
她们用自己的方式同命运作抗争,戴着沉重的枷锁也要尽力地歌舞。在她们的不屈与倔强中,封建社会衰亡的号角已经逐渐被吹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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