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吃毕,贾母等都往探春卧室中去说闲话。这里收拾过,又放了一桌。刘姥姥看着李纨与凤姐对坐着吃饭,叹道:“别的罢了,我只爱你们家这行事。怪道说‘礼出大家’。”——《红楼梦》第四十回“史太君两宴大观园,金鸳鸯三宣牙牌令”
刘姥姥二进荣国府,在大观园的游园酒宴中,艳羡贾府的礼数规矩,见证了百年贵族世家积淀下来的家风传统。
《红楼梦》的大家之礼,不只反映在林黛玉初进贾府时的细腻观感上,也不只表现在秦可卿铺张奢靡的丧礼上,不只有贾贵妃省亲时的隆盛昌明之礼,也不只贾府年夜祭祖的庄严肃穆之礼。单单这一天的两次家宴,善于观察的刘姥姥就归结了“礼出大家”的箴言!
01贾府酒宴上的座位次序
“史太君两宴大观园”,地点不同,座位次序也不同。
早膳,开在探春的秋爽斋晓翠堂。薛姨妈是吃了饭过来的,所以,“贾母带着宝玉、湘云、黛玉、宝钗一桌。王夫人带着迎春姊妹三个人一桌。刘姥姥傍着贾母一桌。”晚宴,排在缀锦阁。上首两榻四几,坐着贾母和薛姨妈;下首,一椅两几,是王夫人的;余者都是一椅一几。贾母面南背北为中心,薛姨妈在西,刘姥姥在东,王夫人在刘姥姥下首;西边,薛姨妈之下,依次是史湘云、薛宝钗、林黛玉、迎春、探春、惜春和贾宝玉。贾府家宴,座次排序,见证了刘姥姥所说的“礼出大家”。同样为客,薛姨妈身份、地位都要高于刘姥姥,所以,薛姨妈在贾母左首(尊左),坐榻上;刘姥姥在右首,坐椅子。同胞姐妹,在贾府,薛姨妈是客;王夫人是媳妇,只能在下首,坐椅子。同样的年轻姑娘们,相对于贾府“三春”,史湘云、薛宝钗、林黛玉是外姓人,是客,所以早膳随贾母一桌;“三春”则在王夫人身边。
02贾府用餐次序的规矩
这一天当中,大观园里,两次摆家宴,作为已婚者,贾府的媳妇——李纨和王熙凤,在小姑子、小叔子,以及姑婆、太婆婆面前,是最没有位置的。所以,早膳,她二人要在一旁安箸奉盏,侍候身份贵重的主子们以及客人用完餐,才“又放了一桌”,李纨凤姐这才可以就餐;晚宴,“李纨凤姐二人之几设于三层槛内,二层纱橱之外”,距离贾母这个轴心最远,这就是身份等级森严的贵族之家贾府的用餐规矩——次序谨严!
03大观园行酒令次序的奥妙
“酒令大如军令,不论尊卑,为我是主。”鸳鸯作为行酒令的令官“三宣牙牌令”。行酒令的顺序,自贾母始,向左薛姨妈,再次是史湘云等,最后回到贾母右首的刘姥姥。这一顺序,既是家宴座位顺序,也是王熙凤和鸳鸯刻意安排好的表演,为的是哄老祖宗贾母开心。同时,这也是大观园酒令特色的展示。养尊处优的贾母和朴素讨巧的刘姥姥之间,以贾母豪气冲天的气势开端,以刘姥姥素朴滑稽的村语收尾,中间是年轻姑娘们灵动俊秀的气场。
看似游戏,实则每一个酒令都有着独特的内涵,或霸气,或冲淡;或看似浅显易懂,或隐谶玄机。每一个酒令,都对应着人物不同的性格特征以及命运前途。比如薛姨妈的酒令:“梅花朵朵风前舞”,“十月梅花岭上香”,“织女牛郎会七夕”,“世人不及神仙乐”,前两句对应薛姨妈自己,后两句则隐谶了薛姨妈心心念念的所谓“金玉良缘”的结局。
“礼出大家”,在《红楼梦》中,是永恒的主题,是曹雪芹所眷顾的生活,是他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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