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第二次进贾府,是因为恰好投了老祖宗贾母的“眼缘”,留她这位“亲戚”在荣国府中小住几天做客。
不仅如此,贾母还兴致勃勃地带着刘姥姥浏览了大观园。在贾府做客的这几天中,凤姐是策划,鸳鸯是“执行导演”,两人一唱一和,为了讨贾母的欢心,特意捉弄刘姥姥,比如故意把五颜六色的花插得刘姥姥满头都是;用滑不溜啾的筷子让刘姥姥夹鸽子蛋等等;让大字不识的刘姥姥一起行风雅的酒令等等。
对于刘姥姥充满着乡土气息的言行举止和刘姥姥自己刻意的扮丑化的“表演”,整个荣国府上下无不捧腹,连林妹妹都嘲笑刘姥姥为“母蝗虫”。也因此,有不少人认为,刘姥姥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二进荣国府为讨众人欢心出尽了洋相,太伤自尊,令人感到心酸。
事实真是这样吗?其实,你想得太多了,从现在心理学的角度来剖析,刘姥姥扮丑,并非不得已而为之,而且泰然自若,从从容容,她才没有那么“玻璃心”。
一、刘姥姥具有乐观从容、豁达淡泊的心态。
刘姥姥的女婿王狗儿因为生活困窘,成日在家摔摔打打,没给一家人好脸色,家中时刻充满了紧张的气氛。面对困难,作为家中顶梁柱的他却没有责任意识,不是积极想办法解决问题,而是向家人发泄负面情绪。
这时,天性豁达的刘姥姥劝慰女婿,成事在人,谋事在天,要积极主动想办法,并提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建议,向虽然多年未走动,却曾经连过宗的可以扯上点关系的贾府王夫人打秋风。
别看王狗儿对待老婆孩子脾气很大,真到上门求人时却怂了。还是刘姥姥主动请缨,决定带上外孙板儿一起去贾府找王夫人。
第六回《贾宝玉初试云雨情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
刘姥姥道:“我也知道。只是许多时不走动,知道他如今是怎样?这也说不得了。你又是个男人,这么个嘴脸,自然去不得;我们姑娘,年轻的媳妇儿,也难卖头卖脚的;倒还是舍着我这副老脸去碰碰,果然有好处,大家也有益;便是没银子来,我也到那公府侯门见一见世面,也不枉我一生。”说毕,大家笑了一回。
为了女儿一家的幸福,刘姥姥决定舍下自己这张老脸上门认亲。对于到贾府去找王夫人的结果,她也从正反两个方面进行了一番预见,如果能得到王夫人的援手当然是最理想的;即使王夫人不给一两银子落得个两手空空回家,就当作自己进贾府见了一次世面。
刘姥姥这种看似“有枣没枣儿打一竿”的心态,十分难得。而对于贾府到底能给多少帮助,刘姥姥也是十分乐观,说:
“只要他发点好心,拔根寒毛,比咱们的腰还壮呢!”
正是基于这种从容乐观的心态,刘姥姥一进贾府时,带着外孙板儿这个王家的“代言人”,并通过一个最合适不过的牵线搭桥的人——周瑞家的,成功地赢得了王熙凤的同情,获赠了二十两银子,赢得了“第一桶金”。
二、刘姥姥善于自嘲,乐意扮丑,并把这看作是对贾家的一种报恩方式。
刘姥姥第二次进荣国府和第一次进贾府,目的完全不同。第一次是被动式的,为家中生计所迫,不得不艰难地想尽办法攀附王夫人这个多年没有联系的远亲。
第二次进荣国府,刘姥姥主动上门,目的也很纯粹,就是为了感激贾府上次对她的资助。她自己舍不得吃,诚心诚意地把自家地里种的新鲜瓜果蔬菜送到贾府让他们尝鲜。在刘姥姥眼里,这家人是拯救了她们全家的大恩人,感恩还不及,怎么可能因为恩人并无恶意的取笑而气恼呢?
在她朴实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受到戏弄一说。她一心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让恩人们开心,并把让荣国府众人开心视为自己报恩的一种方式。
第四十回《史太君两宴大观园 金鸳鸯三宣牙牌令》:
一语未完,凤姐儿便拉过刘姥姥来,笑道:“让我打扮你。”说着,把一盘子花,横三竖四的插了一头。贾母和众人笑的了不得。刘姥姥也笑道:“我这头也不知修了什么福,今儿这样体面起来!”众人笑道:“你还不拔下来摔到他脸上呢,把你打扮的成了老妖精了!”刘姥姥笑道:“我虽老了,年轻时也风流,爱个花儿粉儿的,今儿索性做个老风流!”
刘姥姥被王熙凤等人横七竖八地乱插了一头五颜六色的花朵,变成了风流的“老妖精”,但她不仅没有生气,认为凤姐等人故意拿她这个乡下老太太出丑,而且非常乐意扮这个丑角,并勇敢自嘲,自己拿自己“开涮”。
紧接着,刘姥姥再次主动出击,她用一句“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这样无厘头的俗语,自我贬低,配以夸张滑稽的肢体表情,引发了一场众人前所未有的“大笑图”。
也因此,有人认为,刘姥姥实在可怜,荣国府上上下下,都以取笑一个老人为乐。
刘姥姥用远远超出凤姐想像的豁达行为和表演,竭尽所能地博取众人欢心,虽然是有心讨好的因素在里面,但她总体是泰然自若,并且不卑不亢的。从凤姐和鸳鸯刻意引导,到刘姥姥自己主动表现,她愿意以“丑角”的方式,当一个大家的开心果。刘姥姥很能欣赏自己的土气,她也知道大家都取笑她的土气,但她乐在其中,更以为大家带来欢笑为乐。
正因如此,反而使得始作俑者凤姐和鸳鸯不好意思了,主动找刘姥姥道歉:
凤姐儿忙笑道:“你可别多心,才刚不过大家取乐儿。”一言未了,鸳鸯也进来笑道:“姥姥别恼,我给你老人家赔个不是儿罢。”刘姥姥忙笑道:“姑娘说那里的话?咱们哄着老太太开个心儿,有什么恼的?你先嘱咐我,我就明白了,不过大家取笑儿。我要恼,也就不说了。”
从刻意拿刘姥姥作戏,到不忍心再让刘姥姥扮丑,凤姐和鸳鸯态度的转变,正是基于刘姥姥善于自嘲的勇气。
三、刘姥姥的“扮丑”是就是她平日里自己的本色。
书中交待,刘姥姥长期生活在乡间,是个“积年的寡妇”,而且因为性格原因,很有些见识。可以想像,刘姥姥素日在邻里之间也是一位语言幽默、机变达观受人尊敬的老太太。生活的压力,让刘姥姥不知道也没时间没条件去矫情。
对于王熙凤和鸳鸯她们一致想让贾母开心的想法,刘姥姥心知肚明,所以她全力配合,充分发挥自己从群众中来的民间智慧,在大观园这个舞台上,仿佛一位无师自通的演员,挥洒自如,在行令时她脱口而出“一个罗卜一头蒜”、“花儿落了结个大倭瓜”等一系列俗语,很多都是来自于乡下人本色,引得大家几次大笑,那是因为这些内容完全不同于贾府的生活体验,大家觉得新鲜有趣。
至于刘姥姥种种少见多怪的话语与举动,虽引人发笑,但那是因为她以前从没见过这些人事物,当然处处透露著新鲜无知,好奇多问,处处引起哄堂大笑。不过,她对每项新奇东西所引出来的神态,流露的每一句言词,纯然出自本性天真,恰如身份,并不带丝毫牵强附会,矫揉做作。所以她俗虽俗,却俗得可爱。
刘姥姥之所以深得人缘,原因就在这里。因为她的言行举止就是自己的本色。
在贾府的这几天里,刘姥姥虽然刻意为之,言辞和表现中有些夸张的成分,可基本上都是自己平日里生活的真实模样,遵循自己内心的体现。
二进荣国府的刘姥姥,不再像一进时那么耻辱,她怀着一颗感恩的心而来,不是为打秋风,而是为了报恩,她的方式很简单,就是把自己舍不得吃的新鲜瓜果蔬菜作为礼物风尘仆仆地送过来。
她用“老寿星”三个字赢得贾母良好的第一印象,扣开了贵族的豪门,并在几天的作客过程中尽显机变和大智惹愚。
同时,她朴实而又情深,对生活充满着天生的乐观。她表演扮丑,没有半点虚伪和扭捏,这也和那些新鲜瓜果蔬菜一样,是送给贾府极具民间生活气息的一份礼物,是报恩的另一种方式。以她这样的心态,怎么会感到耻辱呢?更不可能有“玻璃心”的感觉。
新鲜瓜果,乡风俗语,为大观园上下人等吹来了一股清风,让人们耳目一新,精神振奋。智商情商皆具的刘姥姥,从艰难困苦的生活中走来,还有什么坎能难住她,还有什么事能伤她心?甚至顾影自怜?
这就是可敬可爱的刘姥姥,刘姥姥的语言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也是她苦中作乐、积极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的体现。
就像第二次进贾府后临走时刘姥姥说的那样,贾府对她的恩情,可不是仅仅是说说而已,刘姥姥回家后,用天天为恩人祈福这种方式来报答。
《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把刘姥姥的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比如她的大智慧大勇敢和小狡狤,还有善于察言观色的高情商,骨子里经风见雨的阅历、知恩图报的优良品格,通过其具个性化和生活化的语言,一个有血有肉的立体化的人物形象跃然纸上。以至于几百年来,刘姥姥因为其侠肝义胆、知恩图报,受到人们的广泛喜爱和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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