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认为,原本这些花柳就应该有我们蘅芜苑一份的,但我们宝姑娘一直都没要,只说要的时候再和你们要。所以,我现在随便掐,也完全是理所当然的,谁也不应该说什么。
也不能说莺儿的理由没道理,但什么都有个规则,即便是你应得的,你也得跟人家打个招呼吧?你总不能把这当成你家,嗯,无论莺儿还是宝钗,这还真是不是她们的家。如此,莺儿实在也太托大了,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便在这时,何姑妈拄了拐杖而来,眼看莺儿等人采摘了这么多花柳,顿时“心疼肝断”,这是姑嫂俩一个汗珠摔八瓣换来的啊,这都是能换钱的啊!可她也不敢说莺儿,便对春燕指桑骂槐。眼看春燕和自家姑妈掐起来了,莺儿觉得很有意思,她唯恐事情不大,故意对何姑妈说,这些花柳就是春燕折下来的,也是她求我编的,我赶她都赶不走……何姑妈原本以为是莺儿折的花柳,现在听说是春燕带头干的,自是更加气愤:自家孩子怎么还能欺负自家人呢?她当即拿着拐杖打了春燕几下,一边还骂春燕。春燕解释,莺儿劝架,姑妈不听,场面越发混乱。便在这时,春燕妈何婆子走过来,何姑妈便又向嫂子告状,你女儿也不听我话了,她还带着人来糟蹋我的花柳…..何婆子既心疼花柳,又对春燕莺儿以及旁观的藕官等人都厌恶,当即对春燕又打又骂,一直追她到怡红院去。这边莺儿眼看事儿闹大了,便赌气将花柳全都扔到了河里。眼看着好好的花柳就这么被糟蹋了,何姑妈心疼得要滴血了,她又念佛,又骂道:“糟蹋了花,雷也是要打的。”这一场“柳叶渚边嗔莺咤燕”,莺儿没编成花篮很憋气,何姑妈损失花柳更是心疼不已。青春无敌,年轻便意味着无限可能,有更多机会,所以年轻的莺儿们自是神采飞扬,心宽地广,才不计较在意那些小钱呢。也因此,她们无法理解婆子们,怎么就将钱看得那么重呢?一点一滴都要算计,一分一毫都不肯舍弃,姿态实在是太难看了,她们嘲笑她们,鄙视她们,也不怕惹怒她们。她们不知道,对于那些人到中年的“婆子”来说,钱有多么重要。她们身为奴仆,她们已经年老力衰,她们未来再无机会和可能,只有这些钱傍身,只有这些钱养家糊口,她们怎么能不锱铢必较,心心念念地在意呢?何姑妈们的愿望很卑微,就是尽可能多挣点钱,尽可能少点损失。为了这份卑微的愿望,她们的每一天都很辛苦。因为卑微的愿望和辛苦的每一天,所以一旦被年轻少女们轻慢,她们的表现很糟糕,她们的姿态很难看。而在嫌贫爱富、贵少贱老的世界里,无论对错是非,每一次纷争都是她们失败,她们的处境也就更加难堪……世界贵少贱老,人间嫌贫爱富,从无破解之道,因为有偏见的不仅是年轻人,也是你我他。所以也怨不了别人势力,没法指责别人的自私,其实大家都差不多,都没有我们自己以为的那么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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