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大家讲论香菱的新作,称赞她学有所成之时,荣国府迎来了一批客人,为大观园争光添彩,海棠社因此有了鼎盛气象。他们是从何处来的?大约是从原籍金陵一带,由水路乘船上京。这批客人的焦点,正是其中四个不同家庭背景,不同性格的女孩子。她们呈现出不同的状态,承载着作者眼中优秀的人在不同的环境之下,表现出来的不同的相宜性,其中更有作者对理想人格的不同追寻。
在贾府之内,钗黛、凤姐、李纨、妙玉加之三春,以及香菱、平儿、袭人、晴雯等等一众人等,都是读者们再熟悉不过的形象了。作者心中、眼中还有丰富多彩又不可或缺的人格魅力需要不同的人物形象来表现。其中,薛宝琴年纪最小,却遍游全国,识见颇广,才情卓越;邢岫烟出身贫寒,父母不堪,却另有一种风度遗世独立;李纹、李绮的出现情节不足,同是寡母孤女,却因不同的家庭条件和教育与后来的二尤有着不同的人生遭际。
钗黛之后,又来了一个无人能及的薛宝琴。她带着婚约而来,进京本是为了发嫁,所以整个大观园为她惊艳,无人因她困扰。前面有一个“秉绝代姿容,具稀世俊美”的林黛玉,又有一个“品格端方,容貌丰美”的薛宝钗。作者不吝溢美之辞隆重推出这么一个天才少女,让贾母对她爱不释手。其用意何在?
贾宝玉因为见了新来的这几个女孩子,兴奋不已,说:“如今我又长了一层学问。”学问之道大抵都是一样的,只是每个人获得学问的方式不一样。对于贾宝玉来说,他开阔眼界是要通过不同的美丽形象给他造成刺激。何止是贾宝玉,对于读者来说,大观园以及大观园里的人事:在宝黛心迹已明,钗黛已经和解,他们三人的关系已经不再形成表面上情节的主要描写对象,那么贾宝玉的婚姻到底怎样发展,仍需要不时提醒读者时,只能旁敲侧击,另辟蹊径。
从后续的情节中读者可以推断,无论是薛宝琴还是邢岫烟都不是十分重要的人物,李纹、李绮更只是陪衬而已。薛宝琴的出色,由荣国府中的人们见到她时,赞叹她的容貌出众,从贾母、贾探春、晴雯等人的态度和语言中表达出来。而后便极力推崇她的游历多,因而见过世面,再有便是表现她的才华。其实对于薛宝琴性情的描写,却不过只言片语,说她“年轻心热”。
相较于薛宝琴,倒是邢岫烟,由于她的出身和她入荣国府的目的与其他人不同,她的人物形象反而更有对比性和可看性。她以一介贫寒之身,独立于富贵丛中,表现出了不同的人生态度。而她的出现,更在后续情节中为妙玉的出处作了一个模糊的解释,但好歹总算有迹可循。
薛宝琴“年轻心热”。而薛宝钗一出场便以“冷”傍身,以谨慎内敛为行事原则。如今的林黛玉,也不再“好弄小性,行动爱恼人”,也领悟到了“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日渐稳重隐忍。连贾宝玉都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一变化。贾宝玉问林黛玉“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他还不知道钗黛和解的事。这还得从刘姥姥在中秋后二进荣国府时说起,更不知九月里薛宝钗送燕窝的事。眼下已是年底初冬时节,两三个月了。可见宝黛之间也有了一定的距离。
所以,若还是大观园这几个人,恐怕不可避免地就要冷清起来了。于是作者就像当初写刘姥姥一样,从意想不到之处延引几个女孩子,又都是能诗会文的,一起入住大观园。不仅如此,香菱学诗已渐渐入门,连史湘云也接来长住了。一时间大观园里热闹非常,贾探春的诗社更凝聚起这一群人的灵性之气。
在荣国府和大观园,为着新来的客人热闹应酬之际,作者暗暗地铺设、隐伏了多少后续情节的脉络和线索。一一地串联起每一个人的线性走向,再由这一条条的线织成一张关系的网,于是便可以看清每一个人在自己的位置上表现出来的不同个性。仔细看去,这些女孩子身上,人性的闪光点便照耀着读者的眼目。令读者能感同身受地体会到当初作者在第一回时提出的,写作这部小说的缘由。
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何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哉?……我之罪固不免,然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之不肖,自护其短,一并使其泯灭也。
再回过头来看看这贾府之中,以及与贾府有联系的,这些上上下下的“堂堂须眉”,文不成,武不就,种种言行举止之不堪。两相比较,无怪乎贾宝玉独钟爱女儿而厌恶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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