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人物志#
贾府最后的衰败,虽属必然,一定程度上也是偶然。
说其分属必然,也就是古代权贵指甲的通病,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后世很多读者,一贯以为《红楼梦》写的是“末世”之讽喻,其实,《红楼梦》即使有末世之叹,也只有一家一族“五世而斩”的末世之叹,和家国大计无关。
说贾府的衰败又是偶然,是因为贾府的“末世”儿郎,不知进取,一味地骄奢淫乐贪图享受,正应证了我国的俗话“坐吃山空”。如贾府子孙里,稍有一个两个清醒之人,励精求治奋发图强,在元春封妃之后,不正是力挽狂澜之时吗?可见,贾府的衰败,既属必然,更多的是偶然。
有人说,一个世家、像贾府这样的公卿世家,想要衰败并非一朝一夕之间,必定是一个渐进的过程。此言不假!贾府的衰败,的确是慢慢进化的结果。
如果我们将贾府百年的历程来做个区分,那么,元春封妃、元宵节省亲,绝对是贾府一族荣华富贵的巅峰。
从贾演贾源发迹至今,已历四世。可见,一个家族的兴衰,贾演贾源在兵荒马乱之中以军功发迹,而太平盛世的后世子孙,必定无法步先祖之后尘。所谓马放南山,贾府的后人,必定得弃武从文,以文章经略获取功名,这样才能延续家族的荣光。
而自贾演贾源以降,人字辈的贾代善、文字辈的贾敬、玉字辈的贾珍等三代兄弟,唯有贾敬一人自获进士功名,竟然无心仕途,热衷修真论道。而其他人无一获得科举功名,因此,贾府后人,想要“不败”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但元春封妃,却给这个家族带来了一线生机。
大部分人读元春省亲一章,看到的是满眼的奢华,说不尽的亲情。殊不知,无论元春也好,还是贾府内眷也罢,无论是有意还是无心,都在试图为贾府重振家声。
元春省亲时,有一个阖家轻松的环节,那就是兄弟姐妹们同台献诗,即使平素不工诗词的李纨,也写了一首律诗。可见,这个环节,正是贾府上至元春、下至年幼的惜春,齐心协力为家族振兴写下的“祷告”。
一众兄弟姐妹的诗词,元春看过之后,判定“薛林两妹妹”胜出。大家注意到没有,元春判定胜出的人,都是贾府的亲戚。虽然,无论是宝钗还是黛玉,都长期住在贾府、住在大观园里。但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元春为何要选定“别人家”的孩子所写的诗最好呢?
我们看看宝钗和黛玉的两首诗:
薛宝钗:凝晖钟瑞芳园筑向帝城西,华日祥云笼罩奇。高柳喜迁莺出谷,修篁时待凤来仪。文风已著宸游夕,孝道应隆归省时。睿藻仙才盈彩笔,自惭何敢再为辞。林黛玉:世外仙源名园筑何处,仙境别红尘。借得山川秀,添来景物新。香融金谷酒,花媚玉堂人。何幸邀恩宠,宫车过往频。
宝钗的诗,中规中矩,或者说,完全就是应景而为。这一点,有点像王勃写《滕王阁序》的场景,大有“童子何知,躬逢胜饯”之感。这应该也是宝钗的心情决定的,在贵妃元春面前,宝钗没有了平素的雍容与超然,也有低腰媚俗、献媚逢迎之时。尤其最后两句“睿藻仙才盈彩笔,自惭何敢再为辞”,更是赤裸裸地拍元春的马屁,可谓斯文扫地。
而同样是客卿身份的黛玉,不但言辞有度,虽有赞誉之词,却并没有贬低自己之意,甚至在诗中,还隐隐有“讽喻”的劝诫,所谓居安思危。这才是黛玉在大观园姐妹里,别人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可怜王夫人等,有眼不识金镶玉,黛玉这样万中选一的儿媳妇不要,偏要退而求其次选择宝钗。一叹。
黛玉的诗中有何奥妙?重点也就在颈联一联里:“香融金谷酒,花媚玉堂人”。这一联,黛玉可谓用心良苦,嫁给对贾府前途的堪忧全部写在这一联中。
这一联,里面有一个关键词:金谷。
金谷,是西晋石崇所建,后世感叹其奢华程度不亚于皇宫。而石崇一生,也是几度浮沉。从最开始的白手起家,很有点贾演贾源军功发迹的味道;随后到处收敛钱财,和宁府乌进孝收租时的举动如出一辙;最后,石崇被司马伦所杀,金谷也就成了别人的金谷了。
黛玉在元春省亲之时,用到“金谷”这个典故,绝大部分人只看到石崇金谷的奢华无比,又有几人能读到金谷最后的荒凉?所谓见微知著,这就是黛玉与众不同之处。
可惜,黛玉的诗词,贾府无人能懂。而贾府的衰败,在贾府“末世”儿孙的狂荡之下,终于飞灰湮灭,再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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