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六回中,刘姥姥第一次走进了荣国府。
刘姥姥是什么来历,和荣国府有什么关系呢?这就是门野生亲戚。
刘姥姥的女婿姓王名狗儿,王狗儿的爷爷,在京城当过小官,还跟王夫人的爹攀过关系:都姓王,五百年前是一家嘛,干脆就连个宗,官场上也好互相来往拉扯一把。
于是王狗儿的爷爷和王夫人的爹就硬攀上了亲戚。但王狗儿爷爷后来也没混出名堂,子孙后代都没出息,到了狗儿就没落成了庄稼汉。
这一年狗儿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刘姥姥这个岳母就给他出了个主意:你爷爷不是还和王家做过亲戚吗?去亲戚家打秋风吧。
这时候,王夫人父亲也不在了,京城里还有谁记得这门野生亲戚呢?就只剩王夫人。所以刘姥姥直接奔荣国府来找王夫人了。
贾府上上下下都是一双势利眼,按道理这个乡下老太太到这,应该是连正主的面都见不着就被赶走的。但是她此行意外的顺利,关键在于一个人: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以前也见过刘姥姥。刘姥姥在荣国府外面找到了她,周瑞家的就帮了她一把。王夫人不在,她就掐准了时间就报告给王熙凤,让这个晚辈来接待了远房穷亲戚家的老一辈。王熙凤一听是祖辈的亲戚,特意来见了,还给了二十两银子。刘姥姥可谓满载而归。
更重要的是,这一回见面,给刘姥姥一家带来了转机,她后来还因此得到了进入大观园、跟贾母攀上关系的机会。
刘姥姥顺利转运,关键就在周瑞家的身上。要不是周瑞家的帮忙,王熙凤王夫人都根本不会知道有这么一号人来过。
那么问题来了:周瑞家的为什么要尽心帮一个穷苦的乡下老太太?
再转到第六回中去细看,就发现:王狗儿家不只是和王夫人之父有关系,还和王夫人家的下人周瑞有关系。
狗儿道:“不妨,我教给你个法儿。你竟带了小板儿先去找陪房周大爷,要见了他,就有些意思了。这周大爷先时和我父亲交过一桩事,我们本极好的。”
狗儿都知道,他爹和周瑞关系很好,周瑞还和他爹“交过一桩事”,就是交代他帮忙做过一件事儿。王家这种大家族,连有点地位的下人,都可以在外面支使别人做事的。
这是一件什么事呢?周瑞家的在见到刘姥姥时就想起来了:
只因他丈夫昔年争买田地一事,多得狗儿他父亲之力。
这么简单一句话,隐含信息就很丰富了:周瑞曾经在外面跟别人争买田地,狗儿父亲在其中帮过忙。
当时是土地私有的,家里有几亩薄田养家糊口,就是农民;有很多田地,要雇人来耕作的,就是地主。这个周瑞,在贾府虽然是个下人,在外面却是个地主。土地私有,意味着交易自由,可以买卖的。谁家有肥沃土地,别人家就会眼红想要买。要是人家不乐意卖怎么办呢?那就想办法整治他,让他活不下去不得不卖地求生。
这种事,在明清时常发生。周瑞为了圈地,肯定也干过不少缺德事。这些缺德事里头,就有王狗儿父亲帮过忙。
所以周瑞家对王狗儿家,不仅是欠了人情,还留了把柄。
周瑞家的看到刘姥姥来,一则不好意思不还人情,二则担心狗儿家穷怕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把争买土地之事抖落出去,三则要“显弄自己的体面”,让刘姥姥知道,自己在贾府、在王夫人面前是有地位的,你们敢乱说,自己就有主子护着。于是刘姥姥这一回,在周瑞家的助攻之下,打秋风就显得很顺利了。
在这一点细节之中,也能看到王家、贾家之后树倒猢狲散的伏笔。偌大的家族,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下人也敢仗着主人之势在外面作威作福、欺压百姓、强买强卖,早就积怨已久了。一旦被人抓住小辫子,就会墙倒众人推。
“红楼梦醒”系列,重读红楼,每回扒一个隐藏信息。感谢阅读,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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