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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第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

来源:大观园 时间:2022/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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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第回

大观园试才题对额荣国府归省庆元宵

曹雪芹·著

庚辰本的十七和十八回是混在一同的,程乙本十八回有回目:皇恩重元妃省父母,近亲乐宝玉呈才藻。

元妃归来了,那种架式,那种规格,皇家的魄力。此时的元妃关于贾家来讲是多么紧急的一团体,贾家一共的荣宠,都来自于她的相干。元妃涌现的次数并未几,惟有一两次,何如写这么一团体,这么一个皇妃?官家的场面和架式都有了,可她是一团体,她是贾元春,是贾府中贾政、王夫人的长女,是宝玉的姐姐,是贾母的孙女。何如写她,翰墨还不能多,也不必不着多。

元妃既是职权的意味,也是一团体,怎么把她变为一个足色,这便是做家的高低水准了。

元妃进宫,侯门深似海,王夫人和贾母就见不着了,目前归来探亲,大众都是有所感想,哭起来了。

咱们看她何如说:半日,贾妃方忍悲强笑,宽慰贾母、王夫人性:“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地去处,好简单昔日回家娘儿们片时,不说言笑笑,反倒哭起来,片时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日夕才来!”

一句话,就把他变为了一团体,果然人,不不过天子的妃子,也是贾家的女儿。

“当日既把我送去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当皇妃那末简单啊,咱们看宫斗剧,皇妃的日子岂是那末好于的,确定是满腹隐衷无处诉,一句埋怨都不可。“那不得见人的去处”,看来是有埋怨的。目前好推绝易大众见一面,还哭,等一下又要见不着了。很凄怆,很动人的一幕。一下子,给予了元妃以人性。

曹雪芹便是这类场合凶恶,一启齿,一句话,就像吹语气那团体就活了。

话说宝玉来至院外,就有跟贾政的几个小厮上来拦腰抱住,都说:“今儿亏咱们老爷才喜好,老太太派遣人出来问了几遍,都亏咱们回说喜好,否则,若老太太叫你出来,就不得展才了。人人都说,你才那些诗比大众的都强。今儿患了如许的彩头,该赏咱们了。”

话说秦钟既死,宝玉痛哭不已,李贵等好简单劝慰半日方住,归时犹是凄恻悲痛。贾母帮了几十两银子,外又另备奠仪,宝玉去吊纸。七往后便送殡埋葬了,别无述记。

惟有宝玉日日思慕感悼,然亦无可怎么了。又不知历几许时,此日贾珍等往返贾政:“园内工程俱已杀青,大老爷已瞧过了,只等老爷瞧了,或有欠妥之处,从新革新,好题匾额春联的。”

贾政听了,思考一回,说道:“这匾额春联倒是一件难事,论理该请贵妃赐题才是,然贵妃若不亲睹其景,大致亦必不愿妄拟,若直待贵妃游幸过再请题,偌大光景,几多亭榭,无字题目,也觉零落无趣,任有花柳山川,也断不能出色。”

众清客在旁笑答道:“老世翁所见极是,方今咱们有个浅见,随处匾额春联断不可少,亦断不可定名。方今且按其光景,或两字、三字、四字,虚合其意,拟了出来,姑且做灯匾联悬了。待贵妃游幸时,再请定名,岂不两全?”

贾政等听了,都道:“所见不差,咱们昔日且看看去,尽管题了,若稳健便用,欠妥时,而后将雨村请来,令他再拟。”

大众笑道:“老爷昔日一制订佳,何苦又待雨村。”

贾政笑道:“你们不知,我自幼于花鸟山川题咏上就平平,方今上了年数,且文案劳烦,于这怡情悦性文章上再陌生了。纵拟了出来,难免古旧执拗,反不能使花柳园亭出色,似欠让步,反没事理。”

众清客笑道:“这也不妨。咱们大众看了公拟,各举其长,优则存之,劣则删之,未为不可。”

贾政道:“此论极是,且喜昔日气象暖和,大众去走走。”

说着起身,引大众赶赴。贾珍先去园中知会大众,凑巧克日宝玉因缅怀秦钟,忧戚不尽,贾母常命人带他到园中来戏耍。此时亦才出来,忽见贾珍走来,向他笑道:“你还不出去,老爷就来了。”

宝玉听了,带着奶娘小厮们,一溜烟就出园来。方转过弯,顶头贾政引众客来了,躲之不及,只得一边站了。贾政远因闻得塾掌歌颂宝玉专能对春联,虽不喜念书,偏倒有些歪才思似的,昔日无意撞见这机遇,便命他跟来。宝玉只得随往,尚不知何意。

贾政刚至园门前,只见贾珍率领很多执事人来,一旁侍立。贾政道:“你且把园门都合上,咱们先瞧了外貌再出来。”

贾珍外传,命人将门关了。贾政先秉正看门,只见正门五间,上头桶瓦泥鳅脊,那门栏窗,皆是细雕新鲜技俩,并无朱粉涂饰,一色水磨群墙,上面白石台矶,凿成西番草技俩。左右一望,皆银白粉墙,上面皋比石,随势砌去,果真不落绮丽俗套,自是快乐。遂命开门,只见当面一带翠嶂挡在前方。

众清客都道:“好山、好山!”

贾政道:“非此一山,一投入园中一共之景悉入目中,则有何趣。”

大众性:“极是,非胸中大有邱壑,焉想及此。”

说毕,往前一望,见白石,或如鬼魅、或如猛兽、纵横拱立、上头苔藓成斑、藤萝掩映,个中微露羊肠小路。

贾政道:“咱们就以后小路游去,归情由那一边出去,方可遍览。”

说毕,命贾珍在前领导,本身扶了宝玉,曲折投入山口。仰面忽见山上有镜面白石一同,恰是当面留题处。

贾政回首笑道:“诸公请看,此处题以何名方妙?”

大众外传,也有说该题“叠翠”二字,也有说该提“锦嶂”的,又有说“赛香炉”的,又有说“小终南”的,各类名色,不只几十个。原本众客心中早知贾政要试宝玉的功业进益怎么,只将些俗套来将就,宝玉亦料定此意,贾政听了,便回首命宝玉拟来。

宝玉道:“尝闻昔人有云:‘编新不如述旧,刻古终胜雕今。’况此处并非主山正景,原无可题之处,不过是探景一提高耳。莫若直书‘曲径通幽处’这句旧诗在上,倒还慷慨派头。”

大众听了,都赞道:“是极!二世兄天赋高,才思远,不似咱们读腐了书的。”

贾政笑道:“不可谬奖,他年小,不过以一知充十用,讥笑罢了。再俟选拟。”

说着,投入石洞来。只见佳木茏葱,奇花闪动,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蜿蜒泻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展宽豁。双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树杪之间。俯而视之,则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围绕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桥上有亭。

贾政与诸人上了亭子,倚栏坐了,因问:“诸公以何题此?”

诸人都道:“当日欧阳公《酒徒亭记》有云:‘有亭翼然’,就名‘翼然’。”

贾政笑道:“‘翼然’虽佳,但此亭压水而成,还须偏于水题方称。依我拙裁,欧阳公之‘泻出于两峰之间’,竟用他这一个‘泻’字。”

有一客道:“是极、是极,竟是‘泻玉’二字妙。”

贾政拈髯覃思,因仰面见宝玉侍侧,便笑命他也拟一个来。宝玉外传,赶紧回道:“老爷适才所议已是,不过方今查究了去,彷佛当日欧阳公题酿泉用一‘泻’字,则妥。昔日此泉若亦用‘泻’字,则觉欠妥。况此处虽云探亲驻跸别墅,亦当入于应制之例,用此等字眼,亦觉粗俗不雅,求再拟较此蕴籍委宛者。”

贾政笑道:“诸公听此论奈何?适才大众编新,你又说不如述古,方今咱们述古,你又说粗俗欠妥,你且说你的来我听。”

宝玉道:“实用‘泻玉’二字,则莫若‘沁芳’二字,岂不新雅?”

贾政拈髯拍板不语。大众都忙相投,赞宝玉才思超卓。贾政道:“匾上二字简单。再做一幅七言春联来。”

宝玉外传,立于亭上,四顾一望,便机上心来,乃念叨:“绕堤柳借三篙翠,隔岸花分一脉香。”

贾政听了,拍板浅笑,大众先歌颂不已。因而出亭过池,一山一石,一花一木,莫不着意观览。忽仰面瞥见前方一带粉垣,内里数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

大众都道:“好个地址!”

因而大众投入,只见初学便是蜿蜒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头小小两三间房舍,一明两暗,内里都是合着境地打就的床几椅案。从里间房内又得一小门,出去则是后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又有两间小小让步,后院墙下忽开一隙,得泉一派,开沟仅尺许,贯注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回旋竹下而出。

贾政笑道:“这一处还罢了,若能月夜坐此窗下念书,不枉虚生一生。”

说毕,看着宝玉,唬的宝玉忙垂了头。众客忙用话监禁,又说道:“此处的匾该题四个字。”

贾政笑问:“那四字?”

一个道是“淇水遗风”。

贾政道:“俗。”

又一个是“睢园雅迹”。

贾政道:“也俗。”

贾珍笑道:“依旧宝手足拟一个来。”

贾政道:“他不曾做,先要商量人家的好歹,看来便是个浮滑人。”

众客道:“商量的极是,其奈他何。”

贾政忙道:“休如许纵了他。”因命他道:“昔日任你狂为乱道,先设商量来,而后方许你做。适才大众说的,可有使得的?”

宝玉见问,答道:“都似欠妥。”

贾政奸笑道:“何如欠妥?”

宝玉道:“这是第一处行幸之处,确定颂圣方可。若用四字的匾,又有昔人现成的,何苦再做。”

贾政道:“岂非‘淇水’‘睢园’不是昔人的?”

宝玉道:“这太板腐了。莫若‘有凤来仪’四字。”大众都哄然叫妙。

贾政拍板道:“牲口、牲口,堪称‘管窥蠡测’矣。”因命:“再题一联来”。

宝玉便念叨:“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

贾政摇头说道:“也未见长。”说毕,引大众出来。

方欲走时,忽又想起一事来,因问贾珍道:“这些院子房宇并几案桌椅都算有了,尚有那些帐幔帘子并摆设玩器古玩,可也都是一处一处合式配就的?”

贾珍回道:“那摆设的东西早已添了很多,果然临期合式摆设。帐幔帘子,昨日闻声琏手足说,还不全。那原是一同工程之时就画了随处的图样,量准尺寸,就打

发人办去的。想必昨日患了一半。”

贾政听了,便知此事不是贾珍的首尾,便命人去唤贾琏。暂时,贾琏赶来,贾政问他国有几种,当今患了几种,尚欠几种。贾琏见问,忙向靴桶取靴掖内装的一个纸折略节来,看了一看,回道:“妆蟒绣堆,刻丝弹墨并各色绸绫巨细幔子一百二十架,昨日患了八十架,下欠四十架。帘子二百挂,昨日俱患了。外有猩猩毡帘二百挂,金丝藤红漆竹帘二百挂,黑漆竹帘二百挂,五彩线络盘花帘二百挂,每样患了一半,也不过秋日都全了,椅搭、桌围、床裙、桌套,每分一千二百件,也有了。”

一面走,一面说,倏尔青山斜阻,转过山怀中,隐约展现一带黄泥筑就矮墙,墙头皆用稻茎回护,有几百株杏花,如喷火蒸霞个别,内里数楹草屋。外貌倒是桑、榆、槿、柘、各色树稚新条,随其蜿蜒,编就两溜青篱。篱外山坡之下,有一土井,旁有桔槔辘之属。上面分畦列亩,佳蔬菜花,漫然无边。

贾政笑道:“倒是此处有些情理,固然系人力穿凿,此时一见,不免诱惑发我归农之意,咱们且出来栖息栖息。”

说毕,方欲进篱门去,忽见路旁有一石碣,亦为留题之备。大众笑道:“更妙、更妙,此处若悬匾待题,则农家家风一洗尽矣。立此一碣,又觉出色很多,非范石湖田家之咏不够以尽其妙。”

贾政道:“诸公请题。”

大众性:“适才世兄有云,‘编新不如述旧’,此处昔人已道尽矣,莫若直书‘杏花村’妙极,”

贾政听了,笑向贾珍道:“正亏揭示了我,此处都妙极,可是还少一个酒幌。明日竟做一个,不必华美,就依外貌农村的系统做来,用竹竿挑在树梢。”

贾珍容许了,又回道:“此处竟还不可养其它雀鸟,可是买些鹅鸭鸡类,才都相当了。”

贾政与大众都道:“更妙。”贾政又向大众性:“‘杏花村’固佳,可是犯了正名,村名直待请名方可。”

众客都道:“是呀。方今虚的,便是甚么字样好?”

大众想着,宝玉却等不患了,也不等贾政的命,便说道:“旧诗有云‘红杏梢头挂酒旗’。方今莫若‘杏帘在望’四字。”

大众都道:“好个‘在望’!又暗合‘杏花村’意。”

宝玉奸笑道:“村名若用‘杏花’二字,则俗陋不胜了。又有昔人诗云:‘柴门临水稻花香’,何不就用‘稻香村’的妙?”

大众听了,亦发哄声鼓掌道:“妙!”

贾政一声断喝:“愚笨的业障,你能领会几个昔人,能记得几首熟诗,也敢在老老师前夸耀!你适才那些瞎扯的,不过是试你的清浊,讥笑云尔,你就用心了!”

说着,惹人步入茆堂,内里纸窗木榻,荣华局面一洗皆尽。贾政心中自是快乐,却瞅宝玉道:“此处怎么?”

大众见问,都忙寂然的推宝玉,教他说好。宝玉不听人言,便回声道:“不及‘有凤来仪’多矣。”

贾政听了道:“愚笨的蠢物!你只知朱楼画栋,恶赖绮丽为佳,那边领会这幽静局面。终是不念书之过!”

宝玉忙答道:“老爷教育的固是,但昔人常云‘果然’二字,不知何意?”

大众见宝玉牛心,都怪他呆痴不改。今见问‘果然’二字,大众忙道:“其它都领略,何故连‘果然’不知?‘果然’者,天之自但是有,非人力之所成也。”

宝玉道:“却又来!此治理一田庄,明显见得人力穿凿摇摆而成。远无邻村,近不负郭,背山山无脉,临水水无源,高无隐寺之塔,下无通市之桥,峭然孤出,似非大观。争似先处有果然之理,得果然之气,虽种竹引泉,亦不伤于穿凿。昔人云‘果然丹青’四字,正畏非其地而强为地,非其山而强为山,虽万般精而终不适合……”

未及说完,贾政气的喝命:“叉出去”。刚出去,又喝命:“归来!”命再题一联:“若不通,一并打嘴!”

宝玉只得念叨:“新涨绿添浣葛处,好云香护采芹人。”

贾政听了,摇头说:“更不好。”

一面惹人出来,转过山坡,穿花度柳,抚石依泉,过了荼蘼架,再入木香棚,越牡丹亭,度芍药圃,入蔷薇院,出芭蕉坞,回旋蜿蜒。忽闻水声潺,泻出石洞,上则萝薜倒垂,下则落花飘荡。

大众都道:“好景,好景!”

贾政道:“诸公题以何名?”

大众性:“再不必拟了,刚巧乎是‘武陵源’三个字。”

贾政笑道:“又落实了,并且老套。”

大众笑道:“否则就用‘秦人旧舍’四字也好了。”

宝玉道:“这更加过露了,‘秦人旧舍’说避乱之意,怎么使得?莫若‘蓼汀花溆’四字。”

贾政听了,更批瞎扯。因而要进港洞时,又想起有船无船。贾珍道:“采莲船共四只,座船一只,方今尚未形成。”

贾政笑道:“怜惜不得入了。”

贾珍道:“从山上盘道亦也许出来。”

说毕,在前扶引,大众攀藤抚树往时。只见水上落花愈多,其水愈清,溶溶荡荡,蜿蜒萦迂。池边两行垂柳,杂着桃杏,铺天盖地,真无一些尘埃。忽见柳阴中又展现一个折带朱栏板桥来,渡过桥去,诸路可通,便见一所清冷瓦舍,一色水磨砖墙,清瓦花堵。那大主山所分之脉,皆穿墙而过。

贾政道:“此处这所屋子,枯燥的很。”

因而步初学时,忽当面凸起插天的大小巧山石来,四周群绕各式石块,竟把内里一共屋宇悉皆遮住,并且一株花木也无。只见很多异草,或有牵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颠,或穿石隙,乃至垂檐绕柱,萦砌盘阶,或如翠带飘,或如金绳盘屈,或实若丹砂,或花如金桂,味芬气馥,非花香之可比。

贾政不由笑道:“风趣,可是不大了解。”

有的说:“是薜荔藤萝。”

贾政道:“薜荔藤萝不得如许异香。”

宝玉道:“果真不是。这些当中也有藤萝薜荔。那香的是杜若蘅芜,那一种大致是茝兰,这一种大致是清葛,那一种是金簦草,这一种是玉露藤,红的果然是紫芸,绿的定是青芷。想来《离骚》、《文选》等书上说一共的那些异草,也有叫做甚么藿芮姜荨的,也有叫做甚么纶组紫绛的,尚有石帆、水松、扶留等样的,又有叫甚么绿荑的,尚有叫甚么丹椒、蘼芜、风连。方今岁数改,人不能识,故皆像形夺名,慢慢的唤差了,也是有的。”

未及说完,贾政喝道:“谁问你来!”

唬的宝玉让步,不敢再说。贾政因见双方俱是超手游廊,便顺着游廊步入。只见上头五间清厦连着卷棚,四周出廊,绿窗油壁,更比前几处淡雅不同。

贾政叹道:“此轩中煮茶奏琴,亦不必再焚名香矣。此造已出不料,诸公必有佳做新题以颜其额,方不负此。”

大众笑道:“再莫若‘兰风蕙露’贴切了。”

贾政道:“也只好用这四字。其联奈何?”

一人性:“我倒想了一双,大众批削矫正。”念叨是:“麝兰芳霭夕阳院,杜若香飘明月洲。”

大众性:“妙则妙矣,可是‘夕阳’二字欠妥。”

那人性:“昔人诗云‘蘼芜满手泣斜晖’。”

大众性:“委靡、委靡。”

又一人性:“我也有一联,诸公断阅评阅。”因念叨:“三径香风飘玉蕙,一庭明月照金兰。”

贾政拈髯沉吟,意欲也题一联。忽仰面见宝玉在旁不敢则声,因喝道:“何如你应言语时又不说了?还要等人请问你不可!”

宝玉外传,便回道:“此处并没有甚么‘兰麝’、‘明月’、‘洲渚’之类,若要如许着迹提及来,就题二百联也不能完。”

贾政道:“谁按着你的头,叫你注定说这些字样呢?”

宝玉道:“如许说,匾上则莫若‘蘅芷清芬’四字。春联则是:“吟成蔻才犹艳,睡足酴梦也香。”

贾政笑道:“这是套的‘书成蕉叶文犹绿’,不够为奇。”

众客道:“李太白‘凤凰台’之做,全套‘黄鹤楼’,只需套得妙,方今细评起来,适才这一联,竟比‘书成蕉叶’犹觉幽娴天真。视‘书成’之句,竟似套此而来。”

贾政笑道:“岂有此理!”

说着,大众出来。行未几远,则见崇阁陡峭,层楼高起,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纡,青松拂檐,玉栏绕砌,金辉兽面,彩焕螭头。

贾政道:“这是正殿了,可是太绮丽了些。”

大众都道:“要如许方是,固然贵妃崇节尚俭,本性恶繁悦朴,然昔日之尊,礼节如许,不为过也。”

一面说,一面走,只见正面现出一座玉石牌楼来,上头龙蟠螭护,小巧凿就。

贾政道:“此处书以何文?”

大众性:“必是‘洞天福地’方妙。”

贾政摇头不语。宝玉见了这个地址,心中忽有所动,覃思起来,倒象那边曾见过的个别,却暂时想不起那岁月日的事了。贾政又命他做题,宝玉只顾细思前程,全无意于此了。大众不知其意,只当他受了这半日的熬煎,精力耗散,才尽词穷了,再要考难强迫,着了急,或生失事来,倒不便。遂忙都劝贾政:“罢、罢,明日再题罢了。”

贾政心中也怕贾母不安心,遂奸笑道:“你这牲口,也竟有不能之时了。也好,限你一日,明日若再不能,我定不饶。这是急迫一处,更要好生做来!”

说着,惹人出来,再一张望,原本自进门起,所行至此,才游了十之五六。又值人往返,有雨村处遣人回话。

贾政笑道:“此数处不能游了。虽如许,究竟从那一边出去,纵不能细观,也可稍览。”

说着,引客行来,至一大桥前,见水如晶帘个别奔入。原本这桥便是通外河之闸,引泉而入者。

贾政因问:“此闸何名?”

宝玉道:“此乃沁芳泉之正源,就名‘沁芳闸’。”

贾政道:“瞎扯,偏不必‘沁芳’二字。”

因而一同行来,或清堂草屋,或堆石为垣,或编花为牖,或山下得幽尼梵刹,或林中藏女道丹房,或长廊曲洞,或方厦圆亭,贾政皆不及出来。

因说半日腿酸,何尝栖息,忽又见前方又展现一所院子来,贾政笑道:“到此可要出来栖息栖息了。”

说着,一径惹人绕着碧桃花,穿过一层篱笆花障编就的月洞门,俄见粉墙环护,绿柳周垂。贾政与大众出来,一初学,双方都是游廊连合。院中点衬几块山石,一边种着数本芭蕉,那一边乃是一棵西府海棠,其势若伞,丝垂翠缕,葩吐丹砂。

大众赞道:“好花、好花!素来也见过很多海棠,那边有如许妙的。”

贾政道:“这叫做‘女儿棠,乃是番邦之种。俗传系出‘女儿国’中,云彼国此种最盛,亦妄诞不经之说罢了。”

大众笑道:“然虽不经,怎么此名传久了?”

宝玉道:“大致墨客咏士,以此花之色红晕若施脂,轻弱似抱病,大近乎阁房风仪,是以以‘女儿’定名。想因被凡间俗恶听了,他便以别史纂入为证,以俗传俗,以谣传讹,都用心了。”

大众都摇身赞妙。一面言语,一面都在廊外抱厦下打就的榻上坐了。

贾政因问:“想几个甚么新鲜字来题此?”

一客道:“‘蕉鹤’二字最妙。”

又一个道:“‘崇光泛彩’方妙。”

贾政与大众都道:“好个‘崇光泛彩’!”

宝玉也道:“妙极。”又叹:“可是怜惜了。”

大众问:“怎么怜惜?”

宝玉道:“此处蕉棠两植,其意暗蓄‘红’‘绿’二字在内。若只说蕉,则棠无下落,若只说棠,蕉亦无下落。固有蕉无棠不可,有棠无蕉更不可。”

贾政道:“依你怎么?”

宝玉道:“依我,题‘红香绿玉’四字,方两全其妙。”

贾政摇头道:“不好,不好!”

说着,惹人投入房内。只见这几间房内料理的与别处不同,竟分不出隔绝来的。原本四周皆是雕空小巧木板,或“流云百蝠”,或“岁寒三友”,或山川人物,或翎毛花草,或集锦,或博古,或万福万寿各式技俩,皆是名手镌刻,五彩销金嵌宝的。或有贮书处,或有设鼎处,或安排笔砚处,或供花设瓶,安顿盆景处。其各式各式,或天圆场合,或葵花蕉叶,或连环半璧。真是万紫千红,晶莹小巧。倏尔五色纱糊就,竟系小窗,倏尔彩凌轻覆,竟系幽户。且满墙满壁,皆系随依古玩玩器之形抠成的槽子。诸如琴、剑、悬瓶、桌屏之类,虽悬于壁,却都是与壁相平的。

大众都赞:“好精细想头,难何故如想来。”

原本贾政等走了投入,未进两层,便都迷了旧路,左瞧也有门可通,右瞧又有窗暂隔,及到了跟前,又被一架书盖住。回首再走,又有窗纱明透,办法可行,及至门前,忽见当面也投入了一群人,都与本身形相相同,倒是一架玻璃大镜相照。及转过镜去,益发见门子多了。

贾珍笑道:“老爷随我来,从这门出去,便是后院,从后院出去,倒比先近了。”

说着,又转了两层纱厨锦,果得一门出去,院中满架蔷薇、宝相。转过花障,则见青溪前阻。

大众咤异:“这股水又是从何而来?”

贾珍遥指道:“原从那闸起流至那洞口,从东北山坳里引到那农村里,又开一同岔口,引到西南上,共总流到这边,仍然合在一处,从那墙下出去。”

大众听了,都道:“神妙之极”。

说着,忽见大山阻路。大众都道“迷了路了”。

贾珍笑道:“随我来”。

仍在前扶引,大众随他,直由山角边忽一转,便是平展宽大亨衢,释然大门前见。

大众都道:“风趣、风趣,真搜神夺巧之至!”

因而大众出来。那宝玉专心只系念着里边,又不见贾政差遣,少不得跟到书斋。

贾政忽想起他来,方喝道:“你还不去?岂非还逛不够!也不想逛了这半日,老太太必吊挂着。快出来,疼你也白疼了。”

宝玉外传,方退了出来。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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