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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着木制游船徜徉在光影摇曳的山塘河上,飘飘然恍如隔世,神仙一般的感觉,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傍河的这一条不宽的石子街,坑坑洼洼,曲曲弯弯,我其实并不陌生。在山塘街附近的新村里住过十年,天天要去山塘河边的星桥菜场买菜,朝为露,暮为雨,柴米油盐喜怒哀乐好像都与这一条七里长街相连。那时,天一黑,街上也便完全黑了,留下几只昏睡不醒的街灯,像几朵快要凋零的黄花孤零零地呆在枝头。偶尔有一两个路人匆匆走过,昏黄灯色里的身影忽长忽短忽隐忽现。一只老猫在犬牙似的屋脊上蹿来蹿去地“叫春”,叫声就像那家的小儿在哭夜,长一声短一声。没有光影的暗夜虽然神秘,却落寞得令人心悸,但调得令人失望。
七里山塘是最容易勾起老苏州怀旧的一个地方,是最容易长出“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的叹息的地方。那漆皮剥落的店铺排门,那被虫蛀过的雕花栏杆,那深不可测的老屋庭院和苔色斑驳的拱形石桥,蓦然回首,好像还活在灯火阑珊的记忆里。在每一个人珍藏的童书里,就有滴着欢喜的小糖人,飞过河岸的纸风筝,飘着甜香的海棠糕,舞台上牵线的木偶和舞台下不牵线的“贱骨头”(陀螺),记忆的童书被岁月撕成了碎片,剪贴在题为“人生”的文本里。
然而,日子是一本线装书,撕碎了就再难复原,那陈旧的书香味儿找不回来了,那若干个连自己都感动过的情节找不回来了,那曾经的风花雪月和烟雨沧桑也找不回来了。
洛阳才子白居易在山塘河上筑堤,堤成人归,从山塘河边上船,不无遗憾地回故乡去了,留下几出快要坍塌的石驳岸让后人久久摩挲;《红楼梦》里的呆霸王薛蟠到这个“最是一二等富贵风流之乡”替大观园来采买货物,有一大半是在山塘街上买的,欢欢喜喜装了满满一船,起程赴金陵交差去了,一片帆影在楼台烟雨中远去;吴门画家唐伯虎大约也是在山塘河边巧遇了秋香,演绎出文人墨客嘴里的一段姻缘,至今还在山塘古戏台上弹唱。月落乌啼,人迹板桥,连江夜雨,街还在,情还在,人去了,回头一片风雨飘摇。
在山塘街上走走,总是能走出一点沧桑感来。我住在这里时是很少来逛山塘的,怕太多的沉甸甸的历史压抑得失去对生活的新鲜感,也怕迷失在昏黄的灯色里难辨来去的路。山塘,这个曾经繁华得让人吃惊的名字,蒙上了太多的历史烟尘,厚重得难以触碰。所以,很长时间里,它白发皓首容颜未改。
聪明的苏州人终于想到要“拯救”山塘了。与其花太多的精力去造仿古建筑,不如修复和重现昔日辉煌更有意义。这一次坐在船上看山塘,我就像一个新苏州人一样,竟对所见所闻充满了新奇。
河道依然是这儿一曲那儿一弯,堤上的垂柳依然风情万种地婀娜在春风里,多情的月亮也依然摇曳在粼粼波光里。经过治理的河水明辨明显清了许多,枕河人家的后窗口有的悬一串红灯笼,从屋脊处一直悬到水里,五个一串的灯笼于是变成了十个,一半是生活的真实,一半是诗意的朦胧。船过处,犁出道道波光灯影,刹时碎成无数鱼鳞状的金片,在河面上跳跃、闪烁;有的临河人家挑起一面竹帘,主妇趴在后窗口看水,看的人也便成了我们的看,看月明人倚楼的画意;有的河面上还泊着几朵圆桌大的塑料荷花,颜色过于艳丽,虽然也是亭亭玉立,却少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韵味;有的饰以长长的灯串勒出了驳岸线,远看就像古典山塘亮丽的束腰,而那些仿古楼台五光十色的灯串更像白领丽人挂一串水乡珠链,多了一点浮艳的装饰气。
坐在船头,眺望夜色迷蒙中的普济桥,恰如与一位敦厚的长者对坐,听他从容不迫地说十年盛世、百年沧桑、千年烟雨,是真是幻,似古似今,若暗若明。惟有眼前的灯色是真实而迷人的。因为有了摇曳的光影,山塘河才显得鲜活生动,山塘人家才有更多的怀旧情话,七里山塘也才能无愧地从明清一直走到现在——“复原”古山塘,也许我们还有很多事情可做、要做,亮丽的山塘则会告诉未来,这一切并非是多余的。
无论从那个角度看,坐船游光影山塘,都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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