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红楼梦》中尤二姐的悲剧堪称全书一个大章回,这位“花为肠肚雪作肌肤”的绝色女子,误嫁给贾琏,被王熙凤发现后,先以计谋将其骗入大观园中,二姐至此犹如羊入狼窝,安能有善终之结局?其后,阿凤克扣用度、降低饭食标准、怂恿秋桐侮辱二姐,一步步将尤二姐推向了绝路,最终,尤二姐肚中胎儿不保,她万念俱灰之下,选择了吞金自尽。清人涂瀛对二姐颇为同情,在《红楼梦》论赞之尤二姐赞中这般记道:
尤二姐容貌性情,两无所恶,置身大观园中,在为花柳生色,而顾不齿于群芳者,徒以为路柳墙花耳。呜呼!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若是乎解之无可解也。
这番评价纵然经典,但不够客观,从第六十三回“死金丹独艳理亲丧”尤二姐出场,到第六十九回“觉大限吞生金自逝”尤二姐自尽,王熙凤的狠毒或许是导致尤二姐悲剧的直接原因,但不能忽略的是,尤二姐本身也存在很大问题,她爱慕虚荣、心存侥幸、眼光浅薄,在利益的诱惑下,先跟贾珍、贾蓉父子不清不白,其后在明知有国孝、家孝的情况下,偷偷嫁给贾琏,这些种种都是尤二姐自己做的的决定,从综合角度来看,尤二姐的性格弱点,才是导致她悲剧的真正原因,今日我们就不妨以此为切入点,详细分析下尤二姐的悲剧。
尤二姐品性不良,爱慕虚荣,以至误嫁贾琏
若是抛开尤二姐的悲剧,客观分析尤二姐这个人物,我们将会得到一个全新的视角,通过分析尤二姐的所作所为,笔者认为,尤二姐是个爱慕虚荣,且品行不端之人。
尤二姐在嫁给贾琏之前,就已经跟宁国府贾珍、贾蓉父子有着不洁关系,这一点曹雪芹写的很明确,第六十三回,贾敬去世,贾珍、贾蓉连夜赶回家中,路上听说尤二姐、尤三姐也来了,彼此相视一笑,这个笑可谓意味深长,乃春秋笔法,暗示在此之前,尤二姐早已不是清白女子。紧接着,贾蓉回到家,立刻奔到两位姨娘住处,言行之中多有轻薄之意,书中这般记:
贾蓉且嘻嘻的望着他二姨娘笑说:“二姨娘,你又来了。我们父亲正想你呢。”尤二姐便红了脸......贾蓉又和二姨抢砂仁吃,尤二姐嚼了一嘴渣子,吐了他一脸,贾蓉嚼着吃了。众丫头看不过,都笑说:“热孝在身上,老娘才睡了觉,她两个虽小,到底是姨娘家。”——第六十三回
此处,贾蓉之所以敢如此放肆,必定是之前早已为之,深知尤二姐并非贞节烈女,故敢行此淫奔之举,那么为何尤二姐会自甘堕落,跟贾珍、贾蓉等辈在一起厮混呢?原因很简单,因为尤家家境不济,一直都是贾珍周济,才能过得有声有色,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尤二姐并非烈女,在利益面前折了腰,自此便跟贾珍、贾蓉父子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
尤二姐不仅自己失了清白,对自己的妹妹尤三姐也是同样的态度,第六十五回,此时尤二姐已偷嫁给贾琏,不料贾珍趁着贾琏不在,刚刚入夜便前来做客,二姐顾于自己已婚身份,便让三姐招待贾珍,书中这般记:
当下四人一处吃酒。尤二姐知局,便邀请她母亲说:“我怪怕的,妈同我到那边走走来。”尤老也会意,便真个同她出来,只剩小丫头们。贾珍便和三姐挨肩擦脸,百般轻薄起来。——第六十五回
由此观之,尤二姐的确是一个爱慕虚荣、品性不良之女子,她做人做事并没有自己的原则,一旦有人给她好处,她便愿意托付终身,其后她愿意跟贾琏在一起,并非是因为两人之间有爱情,而是她权衡了利弊之后做出的决定:
此时又是贾珍做主替聘,而且妆奁不用自己置买,贾琏又是青年公子,比张华胜强十倍,二姐又是水性的人,在先和姐夫不妥,又常怨恨当时错许张华,致使后来终身失所。今见贾琏有情,况是姐夫将她聘嫁,有何不肯?——第六十四回
曹公用“水性”二字来为尤二姐定论,着实精准,何为水性?随势而流,用情不专者也。尤二姐看不上张华,不是因为此人吃酒赌钱,品性不正,而是因为张华家已没落,无钱无势,所以,从头到尾,尤二姐都是随波逐流,谁有经济条件,她就跟谁,她爱慕虚荣,没有自己的主见,这就决定了她最终的结局只能是悲剧。
尤二姐眼光浅薄,行“以下犯上”之举
尤二姐在虚荣心的指使下,冒着国孝、家孝两重风险,偷偷嫁给了贾琏,此后她在花枝巷中也算过了一段好日子,后来王熙凤发现府外还有另外一个“琏二奶奶”的存在后,尤二姐的悲剧就此开始,而王熙凤之所以一定要除掉尤二姐,就是因为二姐“以下犯上”,竟敢在府外“自立山头”,明摆着是要抢王熙凤的位置,这可谓是触动了王熙凤的逆鳞。
跟尤二姐经历相似的还有鲍二家的,第四十四回“变生不测凤姐泼醋”,贾琏趁着王熙凤过生日,跟鲍二家的偷行苟且之事,被王熙凤发觉,期间鲍二家的曾提到:“王熙凤死了,把平儿扶了正”,这句话完全触怒了王熙凤,她登时就给了平儿一个耳光,还冲进去和鲍二家的厮打起来,可见在“琏二奶奶”的地位面前,王熙凤翻脸不认人,连一向亲如姐妹的平儿也不放过。
因此,当尤二姐在贾府外自称“外面的琏二奶奶”后,她就已然跟王熙凤结下了梁子!
到了第六十八回“苦尤娘赚入大观园”,王熙凤得知尤二姐的存在后,便立刻设计要将尤二姐骗进大观园,她身着素服携众人前来花枝巷,找到尤二姐后,张口闭口皆称尤二姐为“姐姐”,二姐竟然并不拒绝,反而也自以为是地称呼王熙凤为“姐姐”,想必此时王熙凤的心里话恐怕是“琏二奶奶只有我一人,你算我哪门子的妹妹”,可这些尤二姐并没看出来,反而自以为得到了王熙凤垂青,商量起进大观园的事宜来:
尤二姐忙说:“今日既遇见姐姐,这一进去,凡事只凭姐姐料理。我也来的日子浅,也不曾当家,世事不明白,如何敢做主?这几件箱笼拿进去罢,我也没什么东西,那也不过是二爷的。”凤姐听了,便命周瑞家的记清楚。好生看管着,抬到东厢房去。——第六十八回
尤二姐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触动了“以下犯上”的大罪过,一山不容二虎,王熙凤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她。除此之外,尤二姐还曾犯过另一件“以下犯上”的大错误,那就是她跟贾珍、贾蓉厮混,得罪了她的本家姐姐尤氏。
从尤老娘一家还需要贾珍周济才能正常生活来看,尤家的日子应该过的挺艰难的,尤氏当年恐怕也是动了恻隐之心,才让尤老娘一家前来贾府,以便互相帮助。可尤二姐干了什么,她竟跟尤氏的丈夫贾珍、儿子贾蓉混在一起,惹出“聚麀之诮,两牡共乘”的丑闻,尤氏心中该是何等绝望,自己好心接尤二姐过来生活,她却反客为主,甚至有嫁给贾珍作小妾的倾向,尤氏岂能不怒!
联系后文,尤二姐被王熙凤接进大观园后,几经折磨,众人皆缄口不语,连作为名义上的“姐姐”尤氏,也从来没露过面,可以这么说,尤氏是眼睁睁看着尤二姐被折磨致死的,但她并不想阻拦,因为这个“以下犯上”的女子,丝毫不值得她同情!
尤二姐闭目塞听,性格愚弱,不懂忠言逆耳之道理
从尤二姐偷偷嫁给贾琏的那一刻,她就过上了刀尖上的日子,因为只要王熙凤还在,总有一天她会发现尤二姐的存在,到时候二姐必定会被卷进一场明争暗斗之中,可惜尤二姐并不自知,但她身边却有两个明白人,曾先后劝阻过她,一个是尤三姐,一个是小厮兴儿。
尤三姐性情泼辣,眼光精准,她起初就不赞同姐姐偷嫁给贾琏,但是经不住尤二姐自己愿意,加上母亲尤老娘也同意,尤三姐无法阻拦,这场荒唐的婚姻就此促成,但尤三姐是个明白人,她看到了姐姐婚姻背后存在的巨大忧患,并且为此劝阻过尤二姐,第六十五回中有记载:
尤三姐反说:“姐姐糊涂,咱们金玉一般的人,白叫这两个现世宝沾污了去,也算无能。而且他家中有一个极厉害的女人,如今瞒着呢。他不知道一日,咱们方安静一日。倘或一日她知道了,岂有干休之理?势必有一场大闹,不知谁生谁死。”——第六十五回
尤三姐这番话,可谓是忠言逆耳,良药苦口,她精确地看到了尤二姐未来将会面对的敌人,以及这场争斗的胜负,并以此劝告尤二姐,可尤二姐根本没有听进去这些话,相反,她觉得这是尤三姐自己不想出嫁,故意找出来的托辞。
紧接着到了第六十六回,尤二姐向小厮兴儿询问贾府内部人员的情况,其中就提到了王熙凤,当尤二姐提出想见一见王熙凤,兴儿连忙摆手劝阻:
兴儿连忙摇手:“奶奶千万不要去!我告诉奶奶,一辈子别见她才好。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上头一笑脸,脚下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都占全了。只怕三姨的这张嘴,还说她不过,像奶奶这样斯文、良善人,那里是她的对手?”——第六十五回
兴儿的这番话可谓一语中的,切中了王熙凤性格的要害,可即便如此,尤二姐也不相信兴儿所说,还觉得是下人不服管,故意在背后诋毁凤姐儿。其后王熙凤前来花枝巷来寻尤二姐,故装柔弱几番好言好语说下来,立刻就获取了尤二姐的信任,轻松将其骗进大观园,为进一步实施自己的毒计打下了基础!
前有尤三姐,后有兴儿,都对王熙凤的人品进行了细致的分析,认为她必定不会放过尤二姐,劝其小心,可尤二姐却不放在心上,她闭目塞听,加上愚蠢懦弱的性情,很快就沦为王熙凤的掌中物,只能任其揉搓,无法反抗,最终被折磨得对生活丧失希望,选择吞金自尽。
结语:综上所述,尤二姐的悲剧若是细究下来,王熙凤的折磨仅仅是客观原因,她自身的爱慕虚荣与愚蠢懦弱才是根源,她若不贪图富贵生活,心存侥幸心理,便不会冒着国孝、家孝两层罪嫁给贾琏,由此便不会得罪王熙凤;更为关键的是,尤二姐“以下犯上”,得罪了姐姐尤氏,使得自己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无人敢帮她,而这些,都是尤二姐自己一手造成的,由此观之,尤二姐之死,实则有咎由自取的意味,若是仅仅因尤二姐结局悲惨,便将所有责任归结至凤姐儿一人之身,岂不太过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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