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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主题是文学作品的“灵魂”,情节是“骨骼”,那么细节无疑是作品的“血肉”。无论是写人、绘景、状物,还是叙事、抒情、造境,都离不开绵密丰满、丝丝入扣的细节描写。俄国文豪高尔基就曾把创作看为“将许许多多细小的东西结合成为形式完美的或大或小的整体”。
一个精彩细节胜过千言万语。在经典文学作品中,人物形象往往在一举手、一蹙眉、一投足中情感毕露,在一声叹息、一句独白、一个特写中个性彰显。
今年,《光明日报》开设《探寻细节的魅力与张力》栏目,约请作家和评论家解读细节描写的魅力和功用,寻求用紧实而又传神的细节擦亮文学世界的方法和路径。中国作家网
细节会说话
南帆
文学叙事之所以引人入胜,甚至让人欲罢不能,两种因素形成不可代替的作用:情节内部的传奇性与悬念产生强大的吸附力,人们被“欲知后事如何”渴念牢牢拽住而无法脱身;众多斑斓夺目、逼真神肖的细节构筑或者还原栩栩如生的生活场景,令人如临其境、感同身受。细节是对于事件整体一个切面的捕捉、截取,或者聚焦、扩大、展示某一个点,使之成为特写镜头。
文学的细节可以是一个脸部表情、一条皱纹、一块衣襟上的污迹,也可以是一个街景、一面悬崖、一阵掠过森林树梢的风声或者一辆斜倚在墙角的自行车。对于文学来说,细节制造的清晰形象和感官活跃是审美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如果只有情节的传奇性与悬念而缺乏充足的细节,如果人们读到的仅仅是故事梗概,文学的魅力会大打折扣。中国经典文学之中,《红楼梦》之所以花团锦簇、琳琅满目,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丰盛的细节再现。否则,人们无法想象那个既诗意又世俗的大观园。
当然,细节的再现并非堆砌式的描写,不分青红皂白地放大所见所闻。杰出的文学大师往往敏捷地抓住一个细节,从而激活一个特殊人物形象,或者带动一段完整的生活气氛。《三国演义》第五回“关公温酒斩华雄”堪称著名范例:“关公曰:‘酒且斟下,某去便来。’出帐提刀,飞身上马,众诸侯听得关外鼓声大振,喊声大举,如天摧地塌,岳撼山崩。众皆失惊。正欲探听,鸾铃响处,马到中军,云长提华雄之头掷于地上。其酒尚温。”作者甚至不屑于正面叙述两将交手的激烈场面。喧天的鼓声与呼号作为背景,“其酒尚温”的细节展示了关公的神勇。
对于人物的肖像,许多作家擅长细节的点睛之笔。孙犁的《芦花荡》形容船上的“老头子浑身没有多少肉,干瘦得像老了的鱼鹰”,矍铄的神态跃然纸上。赵树理的《小二黑结婚》形容三仙姑“老来俏”的细节是小鞋绣花、裤腿镶边、黑手帕盖秃头、涂粉的老脸像“驴粪蛋上下了霜”。鲁迅的叙事风格内敛节制。他时常以简约的笔墨勾出几个生动的细节,从而使人物活灵活现。《祝福》之中祥林嫂神情木然,“脸上瘦削不堪,黄中带黑,而且消尽了先前悲哀的神色,仿佛是木刻似的,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阿Q正传》之中,围绕阿Q癞疮疤的各种细节令人失笑,与王胡比赛捉虱子的场面既夸张又传神。文学作品的一个精彩细节可以胜过众多盘旋于外围的冗长形容。由于细节的神奇魔力,许多作家孜孜以求,广泛搜索,甚至祈求有擒获精彩细节的好运气。
对于作家来说,发现各种精彩的细节往往比构思一个完整的情节还要困难。如果一百个作家可能构思一段曲折的恩怨情仇,只有二十个作家有望为之配置相宜的细节,使之合理而完整。至于构思出神入化的细节,一两个作家而已。各种起伏跌宕的故事激荡人心,强烈的戏剧性冲突赋予情节转换的强大能量,然而,依存于情节骨架的合理细节常常成为作家的难题。许多时候,起伏跌宕的剧烈程度恰恰与合情合理构成矛盾。宫斗戏钩心斗角,丝丝入扣,作家不能构思两个宫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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