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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馆窗纱要换粉的,听戏要临水才好听,贾

来源:大观园 时间:2023/6/27

《红楼梦》第3回,林黛玉初进贾府,曹公极尽笔墨描绘荣国府的繁盛景象,让我们看到了真正的贵族是怎样生活的。着实有趣的是,此回的脂批中曾讲了一则笑话,讲的是农人回村里讲贵族生活的趣事,且看批语:

近闻一俗笑语云:一庄农人进京,回家众人问曰:“你进京去,可见写些个世面否?”庄人曰:“连皇帝老爷都见了。”众罕然问曰:“皇帝如何境况?”庄人曰:“皇帝左手拿一个金元宝,右手拿一个银元宝。马上稍着一口袋人参,行动人参不离口,一时要屙屎了,连擦屁股都用的是鹅黄缎子,所以京中掏茅厮的人都富贵无比。”——第3回脂批

这个笑话生动形象地讲述了一个农人,不知真正的贵族生活,回村中后根据自己的已有经验,编出自己想象中的贵族生活,给众人讲之,其结果只能贻笑大方,成为一个笑柄。

而《红楼梦》则并秉承了写实的手法,详细地为我们描绘了世家大族的真实生活,贾家并非寻常暴发户,而是有底蕴、有文化、有涵养的贵族之家,而作为贾府老祖宗的贾母,她的审美品味则代表了贵族女眷的顶峰,我们就以贾母为切入点,来窥探下何为贵族品味?

贾母为林黛玉,更换潇湘馆的窗纱

此情节发生在第40回,彼时刘姥姥进大观园,贾母便携她与众人一起畅游大观园,期间在逛到林黛玉的潇湘馆时,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原来林黛玉的窗纱有些陈旧了,贾母觉得不太好看,于是就叮嘱王夫人回头找几匹粉色的软烟罗给黛玉重新装饰下窗户,至于为何要这么做,贾母自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且看原文记载:

贾母因见窗上纱的颜色旧了,便和王夫人说道:“这个纱新糊上好看,过了后来就不翠了。这个院子里头又没有个桃杏树,这竹子已是绿的,再拿这绿纱糊上,反不配。我记得咱们先有四五样颜色糊窗户的纱呢,明儿给她把这窗户上的换了。”——第40回

北京大观园潇湘馆

仅这一番话,就足以看出贾母深厚的颜色搭配功底,林黛玉居住在潇湘馆,此处遍地种的都是竹子,翠色盎然,如果窗纱还是绿色的,那么便无法形成鲜明的颜色对比,看起来颜色单调,一点儿也不好看。

所以贾母先评论,若是院里有个桃杏树,那么绿纱糊窗倒也可以,因为桃杏树之花朵皆是粉色,恰好可以中和绿色的窗纱,如今满园竹子,就须换粉色的窗纱,方是好看,于是贾母让王夫人将窗纱换成软烟罗,因为这“软烟罗”是银红色,远远看着,就像是烟雾一般,搭配绿竹,相得益彰。

小小细节,可见贾母之贵妇审美,确有一定研究,不同于寻常世俗妇人。

贾母听戏,要隔着水声来听

仍是第40回,贾母带着众人参观探春的秋爽斋,期间不知哪里传来了鼓乐之声,细打听一番,原来是贾府的戏子们在演习吹打,贾母一时兴起,就让这些戏子们过来唱几出戏,给大家助助兴,王熙凤刚要安排,贾母却提出了条件:

凤姐听说,忙命人出去叫来。又一面吩咐摆下条棹,铺上红毡子。贾母道:“就铺排在藕香榭的水亭子上,借着水音更好听。回来咱们就在缀锦阁下吃酒,又宽阔,又听得见。”——第40回

何等高雅的生活品味,我们可以想象到,众人在缀锦阁下摆着酒席吃酒聊天,不远的湖面上有一座水亭,亭中正在热闹唱戏,唱戏之声从湖面上悠扬飘来,恨不能做一幅水亭观戏图,真美矣!

独木难成林,再看一例,第50回“芦雪广争联即景诗”,贾母于雪中坐轿,忽然远远看到薛宝琴和抱梅之丫环,远远立在雪中,立刻欣喜不已,并称赞这幅景象比仇十洲的《双艳图》还要好,再看原文:

一看四面粉妆银砌,见宝琴披着凫靥裘站在山坡上遥等,身后一个丫环抱着一瓶红梅......贾母喜的忙笑道:“你们瞧这山坡上,配上她的这个人品,又是这件衣裳,后头又是这样梅花,像个什么?”众人都笑道:“就像老太太屋里挂的仇十洲画的《双艳图》。”贾母摇头笑道:“那画的哪里有这件衣裳,人也不能这样好。”——第50回

据此观之,贾母的审美品味可谓高矣,并善于发现身边的美,看到宝琴与丫环雪下抱梅的画面,众人的第一反应是:“怪道少了两个人”,唯独贾母,看到了这雪下抱梅之景的绝世之美,其后还反复叮嘱惜春画大观园的图时,一定要将宝琴和丫环抱梅的场景也画上去。

贾母爱美,这种对美的向往,常常让她忽略亲疏之别,比如迎春、探春、惜春才是贾母的正经孙女,可贾母却偏爱林黛玉、薛宝琴这些绝世女子,还以凫靥裘相赠宝琴,可见贾母对美的执念有多深。

贾母的茶境,堪称贾府第一人

贾母爱喝茶,而且对茶有着很高的要求,第41回“栊翠庵茶品梅花雪”中,妙玉端上茶来,贾母先询问此茶是何茶,称自己不吃六安茶,其后又询问烹茶之水为何水?妙玉回复乃是旧年蠲的雨水,这些询问的细节,足可见贾母对茶的种类、烹茶之水有着很深的研究,并非半吊子的“假懂茶”!

如果你觉得贾母对茶的研究仅止于茶的品种、茶水的研究,那么你就太小看贾母了,她老人家的茶境已达到讲究烹茶之境的地步,且看第38回,大观园众姊妹创建诗社,准备作菊花诗,期间也安排了几个小丫头在一旁烹茶,贾母恰好经过,看到烹茶之景,喜的不亦乐乎,且看原文:

只见栏杆外另放着两张竹案,一个上面设着杯箸酒具,一个上头设着茶筅茶盂各色茶具,那边有两三个丫头煽风炉煮茶,这一边另外几个丫头也煽风炉烫酒呢。贾母喜的忙问:“这茶想的很好,且是地方,东西都干净。”——第38回

各位注意,贾母说的是“这茶想的很好”,而不是这茶煮的好,或是这茶味道不错,而是“想的好”,为什么是“想”呢?

对于品茶的高境之人,则往往对烹茶的全过程予以“美”的展现,比如此处,竹案、酒具、茶杯、三两丫环烹茶、烫酒,何等和谐唯美的画面,对于贾母这种品茶已到极致的老太太,她对茶的要求已经脱离了茶本身,而要追求一种“茶境”!

若是寻常作家,写贵族富裕生活,无非是穿金戴银、出手阔绰、所食之物均是满汉全席,所用器物均是玛瑙琉璃,可在曹公笔下,真正的贵族更多是追求精神享受,而非继续停留在物质阶层,她们的审美、学识必定是超于常人的,可叹今人只重物质不重精神,此类只可称之为“暴发户”,莫要玷污贵族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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