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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曹雪芹为何要写刘姥姥的两声叹息

来源:大观园 时间:2023/4/7
落落读书常伴左右

在群星闪耀的《红楼梦》里,刘姥姥根本算不上什么角,但论讨巧逗乐的本事,刘姥姥绝对是让你印象深刻的人物之一。她与贾府的距离,若远若近,时亲时疏。也正是这种关系,使她领略了贾府的风光,也眼见了贾府的败落。

小说中,刘姥姥第一次进荣国府是来打秋风的,作为一个久经世代的寡妇,膝下无子,只靠两亩薄田度日,正好女儿女婿没有精力照顾孩子,她便住进了女儿家。

年关将近,家中缺吃少穿陷入绝境,女婿王狗儿惫懒怯懦,蜷缩不出,刘姥姥便提出可以去已经几杆子打不着的富贵亲戚家走动走动,捞点好处,用姥姥的话说是人家“拔根汗毛比咱们的腰还壮呢!”

不成想窝囊的王狗儿不愿意去,刘姥姥只好带了板儿到贾府攀亲寻求接济。这一去,便见着了王熙凤。似乎是作者的有意伏笔,当时的王熙凤十八九岁,却也已经是贾府管事的了,可谓无限风光。

果如所愿,王熙凤碍于情面将原本给丫鬟们裁衣裳的二十两银子给了刘姥姥,使其度过困境还添了几亩薄田。

如果王熙凤知道日后为自己收尸的人正是这个乡下老太太,会不会当时多给点钱呢?人与人的相逢总是充满了暗示,小说如此,生活亦如此。

有了此前的机缘,便有了刘姥姥二进荣国府,不过这次,她是来谢恩的。家中稍有宽裕的刘姥姥精心摘下头茬的果蔬,特意来贾府表示感谢。

《诗经·卫风·木瓜》有云“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刘姥姥虽然没文化,但也知道多个富亲戚的意义,当然也有最质朴的善良。刘姥姥用她所拥有的最好、最贵重的“礼物”来真诚回报贾府的滴水之恩。

偏巧王熙凤正与贾母在一起,为了讨好贾母,便让刘姥姥有幸见到了贾府地位最尊贵的贾母,也有幸逛了逛那个跟画一样的大观园,更是用她那带有浓郁乡土气息、滑稽可笑的言行举止成功征服了贾府一本正经的太太小姐们。

也正是在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时候,曹雪芹看似不经意但是却颇具匠心地写下了刘姥姥的两声叹息。

那刘姥姥究竟感叹的是什么呢?

刘姥姥第一次叹息是在吃早饭时,王熙凤为了戏弄刘姥姥,故意给她端上了一盘鸽子蛋,又给她拿了一副老年四楞象牙镶金的筷子,还笑着告诉姥姥鸽子蛋一个一两银子。这样看来,王熙凤当初就只给了姥姥一盘鸽子蛋而已。

刘姥姥一下子吃饭就有了压力,拿着筷子在碗里夹来夹去,闹了好一阵,好不容易夹起来一个,刚伸出脖子准备送到嘴里,冷不丁一滑,掉地上了。

她忙放下筷子,正准备去捡,没成想已经被下人捡走了。刘姥姥便叹道:“一两银子也没听见个响声儿就没了。”

大家可以想像一下刘姥姥当时的表情,是惋惜,是自责,还是不可思议?

这一两银子对历尽生活艰辛、人情冷暖的刘姥姥而言,那可是一家人一个月的用度啊?可是对于生活奢侈的贾府来说,只不过是一个俊俏的鸽子蛋!

看似一团和气的人群突然被一种无形的东西分裂开来,那就是阶层的壁垒。刘姥姥虽然可以走进大观园,但也永远进不了大观园。纵然衣服可以换掉,但是满脑子的毛毛虫、萝卜大蒜、大倭瓜无法换掉,当然,对金钱的概念更是云泥之别。

刘姥姥第二次叹息是在用完早膳后,贾母众人去探春房中闲话,刘姥姥看着凤姐和李纨终于得闲吃饭,叹道:“别的罢了,我只爱你们家这行事!怪道说‘礼出大家’。”凤姐会错了意,还以为刘姥姥生气多心,怪他们豪门大户规矩多,连忙道歉赔不是。但是刘姥姥说了,逗你们乐是心甘情愿的。

那姥姥这一声带着赞叹的感慨又有什么深意呢?

细细读来,我们就不难发现,姥姥应该感叹的是:同样是老人,晚年生活咋就那么不同呢?

她自己当时已经75岁高龄了,比贾母还大几岁。唯一能指望的女儿嫁个女婿还不争气,自己寄人篱下不说,还要帮女儿辛苦持家,幼小的外孙尚待她抚养。在贾府的资助下能摆脱困境、吃饱穿暖已是天大的福分,这样彩衣娱亲、敬老慈少的日子是不可能有的,也是万不可奢望的。

虽然在刘姥姥朴素的认知里,觉得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但是,看到贾母坐着有人捶腿,走路有人搀扶,前呼后拥,还有孙媳妇费尽心机讨好,怎么能不感伤呢?

这不是虚荣,不是谄媚,而是被生活的重压埋藏的小小渴望。这一刻,她只是一个渴望被爱、被孝敬,渴望有所依托的妇人。

这两声叹息,看似散漫,却余味无穷。它们不仅是刘姥姥这个小人物的,也是曹雪芹的,更应该是我们的。

网友不是说了吗?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你拼尽了全力,发现人家出生在罗马,怎么解?

都说奋斗可以改变命运,当你好不容易混到所谓的梦想的阶层了,发现艰苦生活中关于饥饿的记忆那么清晰,怎么都甩不掉!

你以为你可以像哪吒那样改天换命,但是一番折腾之后,发现你爸不是李天王,你也没有那个上达天听的太乙真人师傅,更没有魔丸的天生神力,还没有又帅又法力强大的好朋友敖丙帮助!

最后,你能有什么呢?恐怕只有一声叹息了。

当然,你得有一颗像刘姥姥那样高度自知、安分守己的心,不然你在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还怎么热爱它呢?

等到刘姥姥三进荣国府,生活已然变了样。贾母去世,贾府被抄家彻底走向衰落,在树倒猢狲散的世态炎凉里,质朴善良的刘姥姥听闻噩耗痛哭不已,前往狱神庙探望王熙凤。病重的王熙凤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将找巧姐的重任托付与她。后来刘姥姥变卖家财,千金一诺,终救巧姐脱离苦海。

不得不说,这个刘姥姥真是神一般的存在,王熙凤如日中天时见到了她,王熙凤落魄潦倒时还见到了她。读到最后再回过头来,细品刘姥姥的两声叹息,仿佛是在暗示读者贾府必然走向衰落一样,“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当上层社会的生活图景已经美好到让底层人民无法想象的时候,是不是就预示着它的末日快到了呢?

翠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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