麝月是《红楼梦》里很有特点的一个丫鬟。我对她印象很深。她责任心强,正义感强,又牙尖嘴利,是一个很有特点的人。
麝月的责任感体现在第二十回,贾宝玉看到麝月一个人在灯下抹骨牌,就问麝月为什么不出去和她们玩耍。麝月说自己没有钱,贾宝玉就说床底下有。麝月就说自己要看屋子,她还考虑到袭人病了,老妈子伺候了一天,也累了,小丫头们也累了,于是她自己承担了看屋子的责任。宝玉听了麝月的解释,觉得麝月又是一个袭人。宝玉给麝月篦头,还被晴雯一顿奚落。
第二十一回里,贾宝玉因为和袭人闹不愉快,心情低落,就续了《庄子》。里面有这样一句:“彼钗、玉、花、麝者,皆张其罗而穴其隧,所以迷眩缠陷天下者也。”麝月和薛宝钗、林黛玉、花袭人并列,可见,她的确在贾宝玉生命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麝月的确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贾宝玉看到芳官的干娘欺负芳官,就很生气,拄着拐杖都要骂她。这时候,袭人觉得自己不会骂人,晴雯过于暴躁,就让麝月去骂芳官的干娘。麝月是真的会骂人。她是这样说的:“你且别嚷。我且问你,别说我们这一处,你看满园子里,谁在主子屋里教导过女儿的?便是你的亲女儿,既分了房,有了主子,自有主子打得骂得,再者大些的姑娘姐姐们打得骂得,谁许老子娘半中间管闲事了?都这样管,又要叫他们跟着我们学什么?越老越没了规矩?你见前儿坠儿的娘来吵,你也来跟他学?你们放心,因连日这个病那个病,老太太又不得闲心,所以我没回。等两日消闲了,咱们痛回一回,大家把威风煞一煞儿才好。宝玉才好了些,连我们都不敢大声说话,你反打的人狼号鬼叫的。上头能出了几日门,你们就无法无天的,眼睛里没了我们,再两天你们就该打我们了。他不要你这干娘,怕粪草埋了他不成?”
麝月的这段话精彩极了。入情入理。她把规矩抬出来,把宝玉、老太太等人抬出来,很能够打压芳官干娘的嚣张气焰。而且,麝月还威胁芳官的干娘,要让她得到惩罚。最后,麝月告诉她,芳官可以没有她这个干娘。这让芳官的干娘无言以对。麝月很善于利用大家族的规矩保护弱者,挺聪明伶俐的。
麝月不仅替芳官打抱不平,连晴雯得罪了老婆子,也是麝月出面给晴雯辩解。晴雯一时气急,叫了宝玉的名字。坠儿的母亲就指责她。麝月就这样说:“嫂子,你只管带了人出去,有话再说。这个地方岂有你叫喊讲礼的?你见谁和我们讲过礼?别说嫂子你,就是赖奶奶林大娘,也得担待我们三分。便是叫名字,从小儿直到如今,都是老太太吩咐过的,你们也知道的,恐怕难养活,巴巴的写了他的小名儿,各处贴着叫万人叫去,为的是好养活。连挑水、挑粪、花子都叫得,何况我们!连昨儿林大娘叫一声‘爷’,老太太还说他呢,此是一件。二则,我们这些人常回老太太的话去,不可叫着名字回话,难道也称‘爷’?那一日不把宝玉两个字念二百遍,偏嫂子又来挑这一个了!过一日嫂子闲了,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当些体统差事,成年家只在三门外头混,怪不得不知我们里头的规矩。这里不是嫂子站的,再一会,不用我们说话,就有人来问你了。有什么分证话,且带了他去,你回了林大娘,叫他来找二爷说话。家里上千的人,你也跑来,我也跑来,我们认人问姓,还认不清呢!”
这段长篇大论,也让坠儿的母亲无言以对。
不过,这段话其实说得不伦不类,是强词夺理。麝月把老太太抬出来,可是贾母一定不会让所有人去叫宝玉的名字。麝月这样说,说明她在贾宝玉的宠爱下,有点模糊等级尊卑了,成了一个很有自尊心,说话很有底气的人。
而且,麝月也清楚,贾宝玉宠爱丫鬟,不喜欢老婆子。所以敢和坠儿的母亲这样说话。而且,坠儿的母亲是理亏的一方。麝月是理直气壮的。不过,麝月的话很明显带有民主主义倾向,体现出麝月在贾宝玉的影响下有了一定程度的平等意识。这一点很关键。
麝月在第六十三回里抽到的花签上写着“开到荼蘼花事了”。这句诗出自宋代王淇的诗《春暮游小园》:“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这首诗描绘的是暮春时节的景致。荼蘼花是春天最后开放的花朵,荼蘼花凋谢了,春天也就结束了。因此,当麝月问宝玉这句诗什么意思的时候,宝玉愁眉不展,把花签藏了。因为宝玉觉得这句诗不吉利。
这句诗和麝月的命运有什么关系呢?根据脂砚斋批语我们得知,袭人在不得已离开大观园,离开贾宝玉的时候,说过:“好歹留着麝月。”不过,贾宝玉最后还是看破红尘,出家为僧了。
脂砚斋的批语告诉我们:“宝玉之情古今无人可比,固矣;然宝玉有情极之毒,亦世人莫忍为者,看到后半部,则洞明矣。此是宝玉三大病也。宝玉有此世人莫忍之为毒,故后文方能‘悬崖撒手’一回,若他人得宝钗之妻,麝月之婢,岂能弃而为僧哉!玉一生偏僻处。”
可见,贾宝玉的确抛弃了薛宝钗和麝月,出家了。贾宝玉出家,不是因为无情,而是因为用情太深。不过,在脂砚斋看来,贾宝玉还是对宝钗和麝月太残忍了。
麝月是最后陪伴在贾宝玉身边的婢女,给了贾宝玉最后的关怀。对于麝月来说,贾宝玉算是一个好主子,可以为下人服务。可是,当麝月失去贾宝玉这个主子之后,命运又该何去何从呢?
因此,我觉得,在贾宝玉的命运中,麝月具有重要意义。
作者简介:本名朱益伟,笔名上善若水。来自山城重庆,是一个温润如玉的文艺男青年。挚爱《红楼梦》。希望和大家交流读红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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