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沛翀
（湘潭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在读博士）
摘要围棋作为中华民族创造的一种独特游戏活动，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了丰富的内涵。而其能够一枝独秀，超越各类游戏成为具有中华文化代表性的符号形象，与其自身在历史中形成的底蕴与中国传统美学精神的契合度密切相关。通过考察，围棋与中华文化中的“道器合一”“内在超越”“物性享受”等理念精神相辅相成，探索其内涵精神为当代中华文化符号建设发展探索具有重要启示意义。
关键词：围棋,中国传统，美学精神
围棋作为一种中华先民创造的古老游戏、技艺，在社会历史发展中不断衍生发展，也逐渐成为一种极富中华民族特色的艺术形象与符号意义系统。基于现实的偶然与必然因素综合作用，围棋成为一种展现中国人有关宇宙、人生智慧的重要切入点，在历史发展演变过程中逐渐成为极度复杂和巧妙的话语表达媒介，并进而衍生出一套复杂的围棋文化体系，成为中华民族展现其独特美学文化精神的重要方式。考察围棋文化的历史发展脉络可见，围棋的内涵及美学意蕴并非一蹴而就，而是经历了漫长的发展，并成为中国传统美学精神传达的重要方式。依托于中华先民的独特思维方式与中国独特的社会发展进路，围棋文化与中国传统哲学、美学、文学、历史等相辅相成，相互促进。围棋不断与其他各类话语符号因素组合作用实现中华传统美学理念的增殖创新。而在中华传统美学发展过程中，其精神观念也促进围棋相关话语意义的生成衍变。
01围棋与“道器合一”中国古典审美精神体现出极强的生命精神、宇宙意识、辨证思维，同时在中国器物、艺术的美学形态上，中国审美论追求器物、艺术具有意蕴深远、含蓄深邃的境界。正所谓“形而下者谓之器，形而上者谓之道”，天人合一、以道统器、以器寓道，成为中国古典文化重要的价值追求或审美精神。而围棋成为一种具有如此有魅力之物，正是于历史中在形式内涵上不断契合于中国古人的这种审美精神。围棋与道相呼应，展示出道的生动性、变化性、辨证性、复杂性，围棋成为道之特点的感性器具体现之物，成为中华美学理念的体现物。围棋呈现出中华先民理念中的生命之态、变化之理、辨证之思，从而具有了特殊的地位。
（一）围棋与生命之态
自然万物和人都以生命为根本起点，这一在语言层面中包含的重要思想，是中国文化长期演化的结果，它的直接根源是早期社会文明对生命的崇拜。在此基础上，中华先民将自然生命作为一种“性”，即天地万物之本质，接触到世界背后无所不在的生命精神。《易传》谓“天地之大德曰生”“生生之谓易”，“生生”是指活的个体生命的生活与生存，“生生之谓易”即指活生生的个体生命的生长与生存发展之理。《周易·说卦传》指出，“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将以顺性命之理”，也就是认为古人作“易”主要是用以阐释一种人的生命与生存产生变化的道理。天地的精神就是不断化生生命，创造生命是宇宙最崇高的德操。万物唯生，而人必贵生，如学者指出，在先秦哲学中，“生”乃指一种抽象的精神形态，即从生命的形态、生命滋生的动态、生命延展的过程，抽象为一种精神，[[0]]实现对于生命状态的展示或模拟，成为形下之器深含大美的重要要求。
围棋的变化富有类似生命的律动，具有形体之美。南朝一代文坛领袖沈约言，围棋“体希微之趣，含奇正之情，静则合道，动必适变”（《棋品序》）。围棋从器具到行子形态都富有生命体的动感与美感。犹如书法绘画中将笔墨之间的关系拟于人，围棋中的一招一式，也犹如一个人的一言一行、一容一貌。围棋中常用的“筋”“形”“气”“跳”“飞”“冲”等术语，都与人或动物的形体动作有关，这不仅是一种语言表述，更是围棋本身的运动富有生命的动感。据段成式记，“晋罗什与人碁,拾敌死子,空处如龙凤形”（《酉阳杂俎·语资》）。从正仓院藏唐代围棋文物可见，这些棋具都与动物形象结合起来。在有关围棋的描写中，常常出现“徘徊鹤翔”“差池燕起”“黑白斑斑乌间鹭”“鹭落寒江鸦点汀”等极富自然生趣的文字。在历代围棋棋谱中，存在“独飞天鹅”“长空射雁”“引龙出水”“唐明皇游月宫”等各类棋势命名，展示出古人对围棋的动态美的生动想象，实现对生命动感的追求。
考察相关材料可见，围棋的变化与道教论宇宙变化都显示出共同的阴阳抽象简约化特点与生命形体美学特点。道家阐释世界万物时，倾向将现实之物抽象化同时又保持物的生命动态感，讲究内部气韵生动、活态变化，如八卦图即是道家这种观念的表达，这与围棋的形态动感非常相似同时，道家在阐释事物时，倾向于展现出不同层次物质本体形态的神、形、气、势，讲究物体内部的气脉贯通、形势相谐，讲究以形造势、以势制形，形、气、势三者在道教思想中紧密关联，成为物体内在奥义的重要内涵。《全真集》言“气者形之主也”；《嵩山太无先生气经》说“夫形之所恃者气也，气之所依者形也，气全则形全，气竭则形毙”这些道教经典都强调气对形的重要性；而在道教风水学中，常常说“龙以势往，势以形应”“形欲住于内，势欲住于外”（管辂《管氏地理指蒙?气脉体用》）“势得就形,形不欲行,势不欲止”“势为形之大者,形为势之小者”“盖形者势之积,势者形之崇”“形即在势之内，势即在形之中”，甚至在《文心雕龙》中都存在着“形生势成”的话语，都在讨论形势的相辅相成，而这些“气”“形”“势”关系又恰恰巧妙体现在围棋中。围棋棋盘上双方棋子整体上在棋盘上的发展变化，就像两条活的大龙，每条大龙棋子都因气而存、因气而亡，以棋子围成的形而占领生存空间，同时在生存的空间以势而扩张领土。棋局中“形”“势”“气”与中国古人对道体的生命特质阐释多有契合，可见围棋成为观照中国人生命之思的重要提喻样板，具有着极大的生命美感。
（二）围棋与变化之理
统观世界各地域文明，有关世界的变动问题似乎都成为其哲学中重要问题。如在古希腊哲学发展中，有关“流变”的思考成为古希腊哲学的起点。在中国古代哲学发展中，也长期存在着古老的对“变易”问题的探究。中华文明一直是崇尚“通变”之文明，作为群经之首、中华哲学起点的“易”经，其中的“易”的重要一层意思就是“变易”，也就是变化，《系辞下传》言“《易》之为书也不可远，为道也屡迁。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道虽不变，变却是道之实际运行常态，戴震《原善》说“道者,行也。气化流行,生生不已也”，《易经》实际就是一部阐释变化之著，可以看出中华先民对于变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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