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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中谁是最出类拔萃的人物

来源:大观园 时间:2023/3/9

《红楼》,堪称痴人说梦

历史上没有这样的作品。曹操痴吗?宋江痴吗?孙悟空痴吗?西门庆痴吗?以痴人为男一号的,前所未有。更何况除了贾宝玉,书中的男人几乎全部乏善可陈。就连还算可圈可点的柳湘莲,其重情重义和爱干净也都未能免俗。

那些女人却无不精彩,包括穷亲戚刘姥姥,戏份不多的丫环小红,讨人嫌的赵姨娘,狗仗人势之王善保家的,个个让人过目不忘。可以说,这本书就是女人的世界,其他那些男人则只是配角,除了认为女儿清洁如水的贾宝玉。

这样的世界,独一无二。

因此“四大名著”的说法是荒唐可笑的,也只有《红楼梦》才称得上伟大。她就是中华史上最伟大的文学作品,没有之二,绝对唯一,而且非痴人不能写出。所谓痴,也就是用灵魂来写作,其他人则不过脑子好使,手艺高超罢了。

当然,那已经非常了不起,还有望尘莫及的。

事实上只要稍有眼光,就能轻易地将《红楼梦》与中国其他古典小说区别开来,因为她有着迥异别人的气质。这种气质无妨称之为诗性。中华本是诗国,诗风源远流长。可惜到了元明清,往往没了精神,只剩下格律。谁能想到,柳暗花明,诗的“文艺复兴”竟由《红楼梦》来实现。尽管此曲只应天上有,且是绝响,却仍然值得我们额手称庆。

诗无达诂,而《红楼梦》几乎无解。唯其如此,才会让众多读者如醉如痴。也许,只有《水浒传》同样经得起咀嚼和琢磨,因为书中人物的命运和选择耐人寻味。可惜《水浒传》的主题毫无悬念,全书更无诗性可言。毕竟,施耐庵并不痴,毋宁说相当清醒。这使他创造了另一种价值,也有权与诗无关。的确,小说就是小说,不必硬得是诗,正如痴人未必都是诗人。但,真正的诗人却非痴不可。

痴,才是解读《红楼梦》的钥匙。

锁眼却正在第一回,作者也留下了线索——女娲补天时剩下的石头,一个没用的东西。这个没用的东西居然会去了红尘之中,这本身就不合情理。不甘寂寞是讲不通的,由于那一僧一道的讲述而动了凡心更没道理。请问,这两个神职人员从何而来,为什么要到青埂峰下说三道四?他们又哪来的神通,能够把巨石变成美玉?还有,三万六千五百块石头本是整数,女娲为什么要多出个零头,还弃之不用?

这不是障眼法,那顽石也必有使命。

众所周知,女娲在中华文化系统中自有象征意义。她是我们民族的伟大祖先,也代表着曾经的美好时代。尽管那个时代明显地被理想化了,然而理想化正意味着批判性。换句话说,正因为对现实不满,才会美化过去。为此,必须重建女娲的世界,哪怕只是在想象中,哪怕只是试他一试。

我们知道,这就是大观园。

修建大观园有着表面上的正当理由,真正的主人贾元春却一天都没有住过。住在里面的是五个女孩子和宝玉,再加他们的寡嫂李纨和修行人妙玉。这就等于是在世俗社会之外另辟特区,以便那石头完成使命。贾元春这位娘娘,则无妨看作女娲的现身。也因此,抄检大观园便只是迟早的事。

事实上世俗社会和现存秩序,早就预感到那衔玉而生的来者不善,尤其是贾政。伪善者的本能告诉他,作为纯真之天性,痴是充满危险和无可救药的。如果不迅速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自己培养的便是掘墓人。那还不如杀了。

所以,他对贾宝玉大打出手,恨不得把唯一的嫡子往死里打,绝非一时冲动的气急败坏,毋宁说是已在潜意识中将对方视为死敌。事实证明,这个名字谐音“假正经”的家伙感觉并不错。毕竟,他只是虚伪古板,却并不弱智,尤其是在事关那个寄生虫阶级的核心价值和核心利益之时。

名字暗示“花香也有杀伤力”的袭人,则无妨看作现存秩序派出的色情间谍,如果现存秩序有意志的话。作为宗法体制的既得利益者,尽管她的利益少得可怜,却也有着维护以往历史法则的自觉。她的反感林黛玉,效忠薛宝钗,以及向王夫人告密,都出自本能。这个唯一与宝玉有过肌肤之亲的丫环,甚至以自己的去留为筹码,约法三章,哄得那痴人满口答应:别说两三件,就是两三百件,我也依。

结果怎么样呢?

痴话照讲,胭脂照吃,爱读书的样子照旧不做,也仍然要用女孩子的洗脸水,让那袭人徒唤奈何。这不奇怪。作为书中的人物,花袭人也好,政老爷也罢,当然都不可能知道秘密所在——贾宝玉其实就是假宝玉,也就是真石头。

真石头是痴心不改的。

王熙凤真正忌惮的,是道德包装

这是《红楼梦》里最具争议性的人物。即便按照现代的道德标准,她也不是善类:毒设相思局,弄权铁槛寺,暗算尤二姐,逼死鲍二家的,手里的人命少说也有好几条。然而最让人心惊的还是她那句话:你是素日知道我的,从来不信什么阴司地狱报应。如此毫无敬畏之心,还有什么坏事干不出来?打骂丫环小厮,根本就家常便饭,不值一提。

但,王熙凤再坏,也不会亏待大观园。李纨带着姐妹们成立诗社,探春请她来做监社御史。凤姐当然知道这其实是要赞助,便爽快表示:这是什么话!明儿一早就到任,下马拜了印,先放下五十两银子给你们慢慢作会社东道。

哈哈!谁说王熙凤眼睛里只有钱?

当然,慷慨解囊是在调侃了李纨之后。

调侃自有原因。一则李纨原本有钱,比谁都多;二则要给也不能那么容易。关键是她掏腰包的理由:我不入社花几个钱,不成了大观园的反叛了,还想在这里吃饭不成?

这话很容易被理解为势利的算计。毕竟,那园子名义上是元春娘娘的,里面住的又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以王熙凤之聪明绝顶,岂能不清楚其中利害,放着人情不做?

但,抄检大观园,就是另一回事。

事情的起因不大不小。贾母房里的傻丫头,无意中拾到绣有性爱图样的香囊,碰巧落在邢夫人手中,邢夫人则将它交给了王夫人。两人素来面和心不和,转交则明摆着是要看对方的笑话——这东西难道不是凤姐丢的?就算不是,你们姑侄也有管理不严、治家无方,甚至姑息纵容之责。

自己的嫌疑,王熙凤倒是洗清了,抄检大观园的命令却不能不执行。麻烦在于,副检察官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的陪房,原本仇恨园子里的丫环,唯恐事情闹不大,此刻正是摩拳擦掌;王夫人对那地方则本有敌意,也恨不能趁此机会治理整顿,至少按照袭人的建议将宝玉移出。事实上,抄检之前她已经将晴雯叫来,莫名其妙发了一通火,认定晴雯是妖精似的东西,明确表示回明了老太太就要撵出去。

黑云压城,大观园危在旦夕。

王熙凤何去何从?

让人击节叫好的是,这个平日里“机关算尽”的人没有选择助纣为虐,也没有选择明哲保身,而是不动声色地暗中掌控局面,尽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在宝玉那里,晴雯怒形于色,将箱子里的东西尽情地倒在地上,让王善保家的好生没趣,她只是笑笑而已;在黛玉那里,那副检察官因为发现了宝玉的东西,正要兴风作浪,却被她轻飘飘一句话就堵死了念头;探春说只许搜自己的,不许搜丫头们的,她也笑着说不必。最后,当查出“嫌疑人”竟是王善保家的外孙女时,她又用“凤辣子”牌的幽默为这场闹剧收摊:这孩子鸦雀无声地弄了个好女婿来,倒叫你们做老娘的省心。

如此好戏,非凤姐儿不能。

这里面有双重原因。首先,王熙凤功利而不势利。如果跟市侩小人打交道,她能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下。但在正常交往时,看重的就不是地位,而是才情。所以,她蔑视庸俗的婆婆邢夫人,却对贫穷的邢岫烟另眼相看,对庶出的探春更是连连喝彩。哈哈,她怎么瞧得起王善保家的?

何况王熙凤还有秘密使命,那就是看不见的手派来保护大观园的。这个世俗社会之外另辟的特区,除了她没人能够守住。其中原因,固然在于她跟贾元春一样发自内心地疼爱宝玉,更在于只有她才胆大妄为,甚至无恶不作。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被王熙凤拉下马的,是现存秩序的虚伪。她玩弄权术时有多么肆无忌惮和得心应手,宗法社会就有多么黑暗,道德说教也就有多么苍白。的确,世代显赫的诗礼之家,竟然被识字不多的女流之辈玩弄于股掌之间,岂不荒唐?假正经如政老爷,假慈悲如王夫人,也都要依仗她,又岂非讽刺?

然而这小女子却如鱼得水。作为孙媳妇,她甚至胆敢拿贾府的最高权威开玩笑,说贾母给宝钗过生日的二十两银子是霉烂的,还有大把钱财压在箱底不知道用来干什么。贾母听了竟乐不可支,貌似抱怨的话语中其实充满炫耀。

如此人物,称为“新版武则天”或“女版曹孟德”恐怕不对,因为史太君并非唐高宗或汉献帝。而且,尽管老太太叫她猴子,王熙凤也不是孙悟空,她可不想修成正果,立地成佛。她杀伐决断,雷厉风行,翻云覆雨,左右逢源,都是在尽情地挥洒聪明才智,这就会对所有天赋由衷地赞赏甚至敬重。可以这么说,王熙凤跟薛宝钗一样,都把真性情藏了起来,只不过凤姐儿的面具是舞台上曹操式的白脸。

这简直就是木石前盟保护神的不二人选。

唯其如此,作者才特意安排她和林黛玉同时出场,而且更要出彩。她的风风火火、咋咋呼呼、哭哭笑笑,以及贾母对她的介绍——泼皮破落户凤辣子,其实都在暗示这个女人的不同寻常。果不其然,她成为公开点明宝玉和黛玉爱情的第一人,尽管用了插科打诨的方式。然而她的支持显然要比丫环紫鹃更有分量,以至于小厮兴儿认为大局已定。

那么,她这样做,对自己有好处吗?

表面上看,未尝没有。最起码,体弱多病又厌烦俗务的林黛玉即便成为宝二奶奶,也不会与她争权夺利,反倒只会将管理权拱手相让。但如果仅止于此,那就把《红楼梦》看简单了。请问,王熙凤干了那么多坏事,为什么读者却恨不起来,甚至暗中欣赏?结论只有一个:曹雪芹喜欢她。

要不然,这个文学形象怎么会那样精彩绝伦?

同样,王熙凤也喜欢林黛玉,既喜欢她的才情,也喜欢她的性格。表面上看,这风吹就倒的美人灯很难相处,但这只是对凡夫俗子而言。相反,林妹妹的所有怪癖,在凤姐姐这里都不是问题。王熙凤真正忌惮的,是薛宝钗严严实实的道德包装,那才真是高深莫测,无缝可钻,难以动摇。

林黛玉的心思却全部写在脸上,而且单纯,那就是只要贾宝玉的真心。这就让王熙凤既放心又欣赏,至少不必小心设防。实际上,能把权术玩弄得炉火纯青的,往往对两种人另眼相看:要么比自己还工于心计和长袖善舞,要么干脆就清澈如水,晶莹如玉,那是可以滋养尚存之天良的。

这样一种超功利的欣赏,是真喜欢。

也因此,她们俩都属于大观园。

毫无疑问,林黛玉和王熙凤都无意挑战现存秩序,当然更不会试图颠覆,却在事实上成为同盟军。只不过借用鲁迅先生的表述方式,王熙凤是以其肆意妄为,将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林黛玉的结局则意味着有价值的毁灭。如果再算上薛宝钗的命运,可就是有无价值都不得善终了。

天才人物总是敏感的。难怪衣食无忧、随时都可以滚进贾母怀里撒娇的林黛玉,竟会写出“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葬花词;也难怪众姐妹即景联诗,自告奋勇写第一句的王熙凤,开宗明义脱口而出的竟是:

一夜北风紧。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尽管此刻的贾府,花团锦簇,酒绿灯红,富贵荣华,但正如名字意味着“冷眼旁观看兴衰”的冷子兴所言,已是内囊也尽上来了,即将败落。

那么,高高在上的贾母老太太,她知道吗?

老祖宗,其实后继无人

按照世俗社会的标准,这贾母确实满足有福之人的全部条件:四世同堂,儿孙绕膝,锦衣玉食,寿比南山,身边也总有人小心伺候,陪坐承欢。平日里,大事有凤姐,小事有鸳鸯,说笑话有刘姥姥,抹骨牌有薛姨妈。除非有元妃省亲之类天大的事,她的日常工作就是安享清福,尽享天伦。

这位老祖宗,确实活得就像宗庙里的神主。

但,如果认为她当真管不了事,便大错特错。

就说营救宝玉。老太太赶到现场,还没来得及进去就已先声夺人: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岂不干净了?这话让贾政如何能够承受,赶紧躬身赔笑。贾母却反唇相讥,一句话逼得贾政扑通跪下:你原来是和我说话!我倒有话吩咐,只是可怜我一生没养个好儿子,却叫我和谁说去!

此刻贾政能够用来为自己辩护的,就是动机。按照传统社会的逻辑,动机纯正,则行为正当,至少不能重责。可惜这块挡箭牌立马便被贾母砸得粉碎:我说了一句话,你就禁不起。你那样下死手的板子,难道宝玉就禁得起了?

这句话,表面上是责问方式,实际上是质疑资格。大家想想,母亲才开口,儿子就顶回去,还是孝子吗?自己不是孝子,又有什么资格教育下一代?于是,问题就从贾政实施家教该不该,变成了配不配。何况老太太还有话:你说教训儿子是光宗耀祖,当初你父亲怎么教训你来?

贾政彻底没戏,只好表示:以后再不打他了。

老祖母原本要的就是这句话,却并没有就此收兵,反倒冷笑着对贾政说,你的儿子,打不打的,我也不该管。看着不顺眼,我们几个回南京去就是,反正你已经让我没有立足之地了。又对王夫人说,你也不必哭哭啼啼,将来你儿子做了官,怕未必认你这娘。直弄得贾政不敢反悔才罢休。

处理贾琏偷情事件,又是另一种风格。

说起来也是乐极生悲。贾母闲得无聊,一时兴起,提出要学小户人家,凑份子给王熙凤过生日。贾琏见凤姐被众人团团围住劝酒,便趁机与鲍二家的苟且,没想到被不胜酒力回房洗脸的凤姐捉奸。贾琏恼羞成怒,提剑要杀凤姐,一路追到了老太太这里。结果,闲取乐差点变成全武行。

这件事的是非一目了然,却不能公事公办——果然认起真来,荣国府没面子,王熙凤也没好处。老太太到底是曾经沧海,见怪不怪,便先定调子说:什么要紧的事!小孩子们年轻,馋嘴猫儿似的,哪里保得住不这么着。从小儿世人都打这么过的。又对凤姐儿说:都是我的不是,叫你多吃了两口酒,又吃起醋来。你放心,等明儿我叫他来替你赔不是。

结果,除了鲍二家的自尽,再无风波。

风波平息的直接原因,是贾琏当着满屋子人的面,打躬作揖向王熙凤和被冤枉的平儿赔礼道歉。这固然因为他自知理亏,而且夫妻情分尚存,但如果没有贾母,如何收场仍然只有天知道。贾母的态度也很明确:都不许再生气,也不许再提起此事。胆敢再提,即刻回我,不管是谁痛打一顿。

所有人都笑了,贾府一片祥和。

逻辑却很混账。什么叫世人都打这么过的?世人都打这么过就对吗?可惜只能这么着。想想看,嘉靖难道不知严嵩谋私,乾隆难道不知和珅贪腐?当然知道,却只能睁眼闭眼装糊涂,因为世人都打这么过的。齐家治国,哪里能事事认真。维护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才是重中之重。

实际上,如果贾母做了皇帝,是会被目为圣君的。她到清虚观打醮祈福时,一个小道士躲闪不及,被王熙凤一巴掌打翻在地,其他人也齐声喊打。贾母却立即予以制止:快带了那孩子来。小门小户家的孩子,哪见过这势派。要是吓着他了,反倒怪可怜见的,他老子娘岂不疼的慌?

这就是“仁民爱物”了,何况还有知人善任。自己房里的“部门经理”鸳鸯,荣国府里的“总经理”凤姐,哪一个不称职?难得的是那两人还相互尊重,配合默契。相比唐宋元明清庙堂的党争不断,贾母这里堪称治理楷模。

但,最精彩的,还是她的自我纠错。

事情是贾赦惹出来的。这个贪得无厌的老色鬼,仗着是袭爵的长子,居然打起了鸳鸯的主意。他那平庸无能的正妻邢夫人也为虎作伥,夫妻两个对鸳鸯及其家人极尽威胁利诱之能事。鸳鸯无奈,便趁着众人在贾母面前凑趣,一状告到老太太跟前,并且绞下自己的头发,表示誓死不从。

老祖宗听了,顿时气得浑身发抖:我通共剩了这么一个可靠的人,他们还要来算计。于是满腔怒火,便急不择言地发泄到正巧在旁的王夫人身上: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外头孝敬,暗地里盘算我。有好东西也来要,有好人也要。剩了这么个毛丫头,见我待她好,也要弄开了,好摆弄我!

这些话虽非酒后,却也是真言。看来,老太太对于那些奉承自己的人早有警觉,只不过平时装糊涂罢了。可惜这话说得不是时候,在鸳鸯这件事上也怪错了人。正如探春赔笑着指出的:哪有大伯子要纳妾,小婶子会参与其事的?

探春说得在理。但是这样简单的道理,王夫人自己却不能说。贾宝玉作为亲儿子,薛姨妈作为亲妹妹,薛宝钗作为外甥女,也都不能说。守寡的儿媳妇李纨,干脆带着姐妹们躲了出去。王夫人的辩护律师,便只能是庶出的探春。

贾母的反应也很迅速:可是我老糊涂了?

漂亮!老糊涂可不算错,要算也是老天爷的,再说又有谁敢跟着这么说?更何况,听刚才那些话,她的心里可明白着呢!所以,这错等于没认,半点都不丢人丢面子。

被冤枉的王夫人却必须安抚。于是,老太太先对薛姨妈说你这个姐姐极孝顺,然后又要宝玉给他娘跪下,最后还要怪凤姐不提醒自己。王熙凤这人精则说,这件事就是老太太不对。谁让老太太会调理人,弄得那鸳鸯人见人爱。

很好!领导错就错在太英明。

确实英明。私下里训斥了邢夫人以后,老太太便坐在了牌桌前。没过多久,凤姐就在鸳鸯的暗示下,打出了她单等的那张二饼。当然,出牌之前,凤姐假装表示犹豫,还把牌拿给薛姨妈看。薛姨妈刚说了声只怕老太太满了,贾母就将牌掷下,对凤姐说:你敢拿回去?谁叫你错的不成!

那么,老太太不知道这牌是故意放给她的?

当然知道。就连刘姥姥出丑,她也知道是王熙凤安排来让她开心的。只不过,她很享受周围人的讨好和逢迎,而且认为有资格享受。但同时,老人家心里也拿捏着尺寸,保持着清醒。她特地嘱咐王熙凤,刘姥姥是乡屯老实人,不可以拿她取笑。在清虚观看戏,贾珍点的《南柯梦》不祥,她也只是默然不语。可以说,这完全是一种“仁君”气度。

事实上,贾母是本书女性中最出类拔萃的人物。王熙凤有其魄力无其教养,薛宝钗有其风度无其担当,贾探春有其睿智无其阅历。林黛玉嘛,倒是得其灵性,却又与她代表的世界格格不入。何况就算愿意接班,也没那能力。

老祖宗,其实后继无人。

而这,也许正是《红楼梦》的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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