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忙碌之余,再次读了《红楼梦》。千万不要受“再次”的误导,以为熟读红楼。但有了“再次”,起码说明不止一次读《红楼梦》。其实初读红楼,是受了“不读《红楼梦》不算中国人”的蛊惑,所以读了,可见多少带点功利味道。时隔多年,再次拿起《红楼梦》,却手不释卷,一气读完仍觉回味无穷。
《红楼梦》描述了四大家族由盛及衰的兴亡史。不过读时忽略了四大家族没落的凄凉与萧条,反而更喜欢那盛世的繁华。为什么?因为你能从中体会到了什么是“盛世”,它绝非粉饰太平地高唱“我们赶上了盛世享太平”那么简单,也不是让一群人天天生活在鼓噪描绘的乌托邦梦想中。毕竟,一个从未经历过盛世的群体,侈谈盛世,有些“女娲补天已荒唐,又向荒唐演大荒”的味道。
中国历史上是有盛世的,正因为有盛世,不仅八方来贺,还有“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豪气。不过近百年来,咱没有盛世啦,虽然“狗的屁”领跑世界,却经常被蛮夷之邦痛扁得鼻青脸肿。别说咱,就是咱的爹、咱的爷、咱的爷的爹、咱的爷的爹的爷(有点拗口)估计也没见过盛世。盛世啥摸样?咱虽然没见,却在祖宗留下的文字中见过,比如汉唐盛世,那是真盛世。《红楼梦》虽说有点落日余晖的味道,仍能品味到令人艳羡的盛世辉煌。
太平时代的特点一是善良,二是规矩。那个时代的人很善良,做事很厚道,讲究亲不隔疏,后不僭先。即使坏人,虽然不乏挤讹头之人,并非坏到没有底线,这和现在的坏人不同。《红楼梦》里大多数人都很善良。从刘姥姥进大观园开始就能体会到。祖上与王家连过宗如今家业萧条的刘姥姥求到门上,号称“凤辣子”的王熙凤并未嫌弃,每次来都好吃好喝伺候着,第一次见面出手就是20两银子,还给了一吊打车钱。啥标准?刘姥姥第二次来正赶上海棠诗社“螃蟹咏”,用刘姥姥的话说,20多两银子一顿饭钱够庄稼人过一年了。贾府一个小丫鬟月钱才钱,赵姨娘月钱不过2两银子。连名列金陵十二钗正册的史湘云,父母双亡,叔叔收养,月钱不过几串,每天还得挑灯针黹。
细读《红楼梦》,感觉平儿最善良。如果说软语救贾琏还有着一丝侍寝丫头的俏皮,那么到了情掩虾须镯以及对尤二姐和丫鬟们的同情,放在今天可以当选“感动XX”十大楷模。像贾母以及太太小姐们同样很仗义,乐于助人。史湘云诗社做东,苦于囊中羞涩,薛宝钗让哥哥备上螃蟹、坛酒、果品。20多两银子的花销,没有呆霸王和薛姨妈的大方,宝丫头就是有心,也是无力。这种善良有点像《战争与和平》中罗斯托娃伯爵夫人。当她得知家道中落的米哈洛芙娜的儿子保理斯从军上前线,立刻拿出卢布送给保理斯。卢布当时能买8—10个家奴,卢布显然不是笔小钱。两人抱头痛哭,因为她们都有好心肠,却为金钱这样庸俗的事烦心,但两个人的眼泪是愉快的。
说起规矩,更是太平时代的突出特点。海晏河清的时代人都很守规矩,坏人做事不仅有所顾忌,还要付出代价,官场上福善祸淫,讲究官德修养,投机钻营者没有市场。葫芦案的始作俑者贾雨村,虽科举为官,却“生性狡猾,擅篡礼仪”,而且有贪酷之弊,“龙颜大怒,即批革职”。后虽攀附夤缘,东山再起,但秉性难改,犯了婪索,最终褫籍为民。呆霸王薛蟠闯了祸,原指望凭借家族势力逍遥法外,但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不仅身陷囹圄,如果不是圣眷皇恩,恐小命难保。巧姐被狼舅奸兄拐卖,藩王得知乃良家妇女,“有干例禁”——强占和买卖良家妇女要处以绞刑,大怒,“如今太平时候,谁敢这样大胆!”想想如今成千上万被拐卖的儿童杳无音讯,极低的成本和代价让人贩子铤而走险。
社会大环境如此,治家理财莫不如此。《红楼梦》凡支取各项费用,都有领票对牌,详细记录,并非“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那么简单,而且各项开支都很规矩。袭人身份特殊,即使王夫人高看一眼,月钱长到2两银子,也得自掏腰包。凤姐虽掌管贾府财政大权,但过生日还得大家凑份子。贾母德高望重,也要凑20两,数额最高,不仅担着宝玉黛玉的份子,还替李纨凑了12两。可见事事都讲规矩,绝非“官项不清”。
从《红楼梦》中可以看到太平年代的突出特点。“喜怒哀乐,情也;其未发,性也。”世道一旦乱了,情就不是真情,人性就要变化。《红梦楼》的时代人都很宽厚仁慈,即使强盗坏人、庸官贪官也不比今天的人更坏,坏到极致,坏到古怪刁钻,坏到不择手段,坏到你死我活。今天一个道德楷模,“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更何况打虎拍蝇,还能认出多少好人与坏人?抬望眼,似乎到处都在客串《金瓶梅》,你能相信这样的世道能演绎出悲金悼玉的《红楼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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