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二进荣国府,为迎合王熙凤讨好贾母,刘姥姥喝了很多酒。酒后,刘姥姥出了很多丑,逗乐了在场所有人。当然这有刘姥姥故意为之的因素,目的就是想讨好贾母。其中有一件非常值得考究的事,那就是刘姥姥醉卧怡红院,在贾宝玉的床上睡了一觉。这个“丑”可不是刘姥姥故意的,她误打误撞进了怡红院,还睡在了最尊贵的少爷贾宝玉的床上。这件事背后有什么深意呢?
刘姥姥酒后想上厕所,方便之后,酒劲儿也上来了,稀里糊涂就闯进怡红院睡了一觉。作者这样安排这个情节看似是无意之举,实则大有深意。
第一:怡红院管理松懈及丫头们不负责任。
刘姥姥能在酒后直接进入怡红院,最直接反映出的问题就是,怡红院管理松懈及丫头们的不负责任。当然这个问题的根源还在贾宝玉身上。
贾宝玉一向偏爱女儿,他对女孩们一贯是讨好奉承,以及有求必应。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女孩们有很多特权,晴雯撕扇就是最好的例子。大白天,本应该各司其职的丫头们,都不在屋里,随便一个外人就能闯进来,可见怡红院的丫头有多随意。
由此也就不难理解,二十四回的时候,贾宝玉想喝茶,叫了两三遍,才有两三个婆子进来,贾宝玉最讨厌这些人,还称她们为死鱼眼,自然就让她们走了,于是才有粗使丫头小红进来给宝玉倒茶的一幕。
要知道,贾宝玉可是荣国府最尊贵的少爷,他身边丫头的配置是最顶级的。然而就是因为他对这些丫头们的过分宠溺,随时给她们放假,才导致了怡红院经常看不见人。
还有元宵节的时候,因为袭人回家,怡红院就只剩下麝月一个人看屋子。尽管就麝月一人,贾宝玉还催促让她也去玩,自己替她看屋子。幸好麝月“公然又是一个袭人”,不放心一屋子的灯火蜡烛,坚持留下来看屋子。贾宝玉还怕她寂寞,要给他篦头。
最不服管教的晴雯公然去赌钱,因为输了钱,还打趣麝月和宝玉来解气。要知道贾母是最厌恶吃酒赌钱的,尤其是大晚上赌博。还曾经为此严厉惩罚过迎春的奶妈。
殊不知夜间既耍钱,就保不住不吃酒,既吃酒,就免不得门户任意开锁。或买东西,寻张觅李,其中夜静人稀,趋便藏贼引奸引盗,何等事作不出来。
而贾宝玉的怡红院的确应了贾母担心的所有事,大晚上丫头们赌钱,经常门户大开,甚至还出现贾母说的引奸引盗的行为。小红和贾芸手帕传情,坠儿偷盗虾须镯。脂砚斋对此就批道:
妙极!红玉既有归结,坠儿岂可不表哉?可知“奸贼”二字是相连的。故“情”字原非正道,坠儿原不情也,不过一愚人耳,可以传奸即可以为盗。二次小窃皆出于宝玉房中,亦大有深意在焉。
怡红院会是这般情况,原因在于贾宝玉太喜欢女孩们。这些女孩在他的庇护下,总是行使各种特权,比如晴雯被惯得无法无天,连贾宝玉都敢顶嘴。正因为怡红院这样好,所以柳嫂子削尖了脑袋也想把女儿送进怡红院。岂不知,这看似是女儿的天堂,同样也是这些女孩们的地狱。
因为太过受宠,所以怡红院的女孩也最遭人嫉妒。晴雯、芳官、四儿这些平时被惯坏的人,不知不觉间丢失了丫头的本分,最终都遭到驱逐。最后剩下的都是袭人、麝月这些笨笨的,其实是最守规矩的人。
这正应了秦可卿说的那句话“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什么时候都不能太过,太过必然会走向另一个极端。同时也反映出,贾宝玉就是个银样镴枪头,关键时刻,他谁也保护不了,正是他造成了这些人的悲剧。
第二:刘姥姥黄粱一梦,暗喻贾家和贾宝玉的黄粱一梦。
刘姥姥一个粗鄙的乡村野妇,醉后睡在最尊贵的贾宝玉的床上,一觉醒来,才发觉自己居然睡在了贾宝玉的床上,而这个像天宫一样的地方就像是黄粱一梦,竟然就这样不着痕迹的经历过了。
刘姥姥答应知道,又与他两碗茶吃,方觉酒醒了,因问道:“这是那个小姐的绣房,这样精致?我就像到了天宫里的一样。”袭人微微笑道:“这个么,是宝二爷的卧室。”那刘姥姥吓得不敢作声。袭人带他从前面出去,见了众人,只说他在草地下睡着了,带了他来的。众人都不理会,也就罢了。
这是不是很像二十九回,贾母清虚观打醮时神前拈的三出戏:《白蛇传》、《满床笏》和《南柯梦》。
贾珍一时来回:“神前拈了戏,头一本《白蛇记》。”贾母问:“《白蛇记》是什么故事?”贾珍道:“是汉高祖斩蛇方起首的故事。第二本是《满床笏》。”贾母笑道:“这倒是第二本上?也罢了。神佛要这样,也只得罢了。”又问第三本,贾珍道:“第三本是《南柯梦》。”贾母听了便不言语。
《白蛇传》正好对应贾府先祖打天下,拼死挣下军功,开创了贾府殷实的基业。《满床笏》正是贾府祖先创下来的繁华盛景,车水马龙的官场盛况。贾府后世子孙也一直在消耗着贾府祖先创下的这份基业。而这些最终却都是南柯一梦,醒来瞬间就没有了。
作者开篇就说了,贾宝玉“日后乞丐人皆谤”,谁也想不到,如此尊贵的少爷,最终会落得乞丐一般模样。以前住的天宫一般的地方,到头来终究是陋室空堂。作者安排刘姥姥醉卧怡红院,或许就是在暗示,醒来后的贾宝玉也就是刘姥姥这般模样,鼾齁如雷,满屋酒屁臭气。富贵繁华不过就是梦幻一般,如同刘姥姥这一醉,眼一闭一睁,繁华就过去了,醒来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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