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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姥姥二进荣国府,两次撒谎,皆有深意

来源:大观园 时间:2022/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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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姥姥第二次再进荣国府,带着板儿,背了两袋瓜果前来报恩,意外受到贾母的眷顾,有幸成为荣国府里的客人。在做客期间,刘姥姥先后撒过两次谎,每一次撒谎都值得深思。

一、两次撒谎的真相

1.第一次撒谎,讲了两个不着边际的故事。

第三十九回,刘姥姥和贾母见面后,刘姥姥把乡村中所见所闻的事情说与贾母,贾母非常爱听。见到贾母高兴,大家爱听,刘姥姥便没了说的也编出些话来讲。

第一个故事,讲了一个十七八岁小姑娘雪下抽柴的故事。讲的过程中贾府南院马棚里起了火,贾母不让她接着再讲。事后,贾宝玉拉着刘姥姥私下追问,刘姥姥只得编了告诉他,是他们庄北沿地埂子上有一个小祠堂里供的老爷之女——茗玉。茗玉死后成了人精,在大雪天里出来抽柴。贾宝玉后来派茗烟出去寻找,最终只找到一把破庙和一个泥塑的青脸红发的瘟神爷。

贾母等人不让刘姥姥讲“雪下抽柴”的故事。刘姥姥又讲了第二个故事。说道:“我们庄子东边庄上,有个老奶奶子,今年九十多岁了。他天天吃斋念佛,谁知就感动了观音菩萨夜里来托梦说:‘你这样虔心,原来你该绝后的,如今奏了玉皇,给你个孙子。’原来这老奶奶只有一个儿子,这儿子也只一个儿子,好容易养到十七八岁上死了,哭的什么似的。后果然又养了一个,今年才十三四岁,生的雪团儿一般,聪明伶俐非常。可见这些神佛是有的。”这一夕话,实合了贾母王夫人的心事,连王夫人也都听住了。

刘姥姥这两个故事,都是望风捕影编出来的,自然是谎言。

2.第二次撒谎,默认自己醉后在山子石上打盹。

第四十一回,贾母在大观园内宴请大家。为了让贾母开心,王熙凤和鸳鸯两人设计让刘姥姥出丑,并用黄杨根整抠的十个大套杯拿来让刘姥姥喝酒。套杯一连十个挨次大小分下来,大的足似个小盆子,第十个极小的还有手里的杯子两个大,王熙凤让刘姥姥一连喝十杯,在贾母、王夫人和薛姨妈的劝说下,鸳鸯才饶过她,让人满斟了一大杯,刘姥姥要喝时得用两手捧着才行。

饭后,贾母到稻香春睡觉,刘姥姥因为喝的酒比较多,自己的脾气不与黄酒相宜,而且吃了许多油腻饮食,发渴多喝了几碗茶,不免通泻起来,到大观园东北角的茅厕蹲了半日方完。出厕来,酒被风禁,又因为她此时已经是75岁高龄,已是年迈之人,蹲了半天,忽一起身,只觉得眼花头眩,辨不出路径。误入进了怡红院,因不胜酒力,在贾宝玉床上呼呼大睡。袭人未进门,先听到她鼾齁如雷。进屋后闻见酒屁臭气,刘姥姥扎手舞脚的仰卧在床上。袭人将她推醒,恐惊动了人,被宝玉知道了,只向他摇手,不叫他说话。焚香收拾屋后,带刘姥姥到小丫头们房中,命他坐了,向他说道:“你就说醉倒在山子石上打了个盹儿。”刘姥姥答应知道。

袭人带她从前面出去,见了众人,只说她在草地下睡着了,带了她来的。众人都不理会,也就罢了。刘姥姥当众默认袭人的说法,其实也是一种撒谎。

二、刘姥姥为何先后两次撒谎?

1.第一次撒谎是主动的,目的是为了自己能讨得众人的喜欢。

刘姥姥第二次进荣国府,背了两袋瓜果,表面上是因为王熙凤第一次帮助过她,所以摘了新鲜的瓜果送给大家尝尝鲜,是一种知恩图报之举。但本质上,还是希望能够得到贾家的再次帮助。

贾母想找个积古的老人家说话儿,听到刘姥姥乡村中所见所闻的事情,益发得了趣味。为了能让大家都喜欢自己,她搜神刮肚,编出些话来讲。宝玉姊妹们觉得比那些瞽目先生说的书还好听。

她编“雪下抽柴”故事因为马棚意外起火,贾母不愿意再听,她便及时止住。揣摩贾母和王夫人的心思后,又讲老奶奶意外得孙子的故事,恰好中了贾母和王夫人的心意,得到了两个当家人的认可。

贾宝玉因为好奇,喜欢漂亮的女孩子都有美好的结局,所以私下里追问茗玉的结局,刘姥姥便编出茗玉是小姐死后成精的结局,满足贾宝玉心中所愿。

从刘姥姥撒谎讲故事的效果看,她的这种做法很快吸引了大家,让大家感到新奇的同时,也对她心生好感。在刘姥姥要离开时,王熙凤不仅请她帮助女儿看病,还说借她的长寿和庄家人的贫苦,让她给女儿取个名。刘姥姥听说是七月七日生的,用了一番巧话,说得王熙凤心花怒放,原文如下:

刘姥姥忙笑道:“这个正好,就叫他是巧哥儿。这叫作‘以毒攻毒,以火攻火’的法子。姑奶奶定要依我这名字,他必长命百岁。日后大了,各人成家立业,或一时有不遂心的事,必然是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却从这‘巧’字上来。”凤姐儿听了,自是欢喜,忙道谢,又笑道:“只保佑他应了你的话就好了。”

就这样,通过说谎刘姥姥让众人对她有了深刻印象。

2.第二次撒谎是被动的,目的是为了掩盖自己醉卧怡红院的真相,保全大家的脸面。

刘姥姥解手后不回,众人各处搜寻不见时,袭人敁敠其道路:“是他醉了迷了路,顺着这一条路往我们后院子里去了。若进了花障子到后房门进去,虽然碰头,还有小丫头们知道;若不进花障子再往西南上去,若绕出去还好,若绕不出去,可够他绕回子好的。我且瞧瞧去。”边想边回怡红院。推醒刘姥姥后,教她撒谎。

袭人之所以这样,是因她负责照顾贾宝玉的起居。刘姥姥酒后误入,尤其是在贾宝玉床上酣睡,属于自己失职。这种事情一旦公开,袭人和看门的丫鬟们都要承担责任。为了保全自己和大家,所以她编了假话让刘姥姥承认。

刘姥姥之所以同袭人的安排,当众默认自己是在草地的山石上打盹,主要自己也意识到错了。她被袭人推醒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姑娘,我失错了!并没弄脏了床帐。”刘姥姥为何认为自己是错,主要是源于自己的处境。她是一个穷人,高攀荣国府,忍辱讨得大家的欢心,其实就是为了能让大家认可,给予她一些生活上的帮助。如果自己醉卧怡红院的事情暴露,她不仅会被认为不懂规矩,也不可能得到任何帮助。撒谎可以保全自己的脸面,她自然会听从。

此外,刘姥姥做为投奔王夫人的穷亲戚,虽然身份卑微,但是在礼节上仍是客人身份。如果自己酒后失态的事情传开,自己不仅丢人现眼,也会让王夫人和王熙凤两人脸上无光。在这种情况下,她自然同意袭人的主意。

三、作者为何安排刘姥姥撒谎?

刘姥姥本是一个质朴、善良的老人,作者为何让这样一个人物先后两次当众撒谎呢?

1.表达了人性的复杂。《红楼梦》里有好人坏人,但是没有完人。刘姥姥也是如此,她先后三次进贾府,第一次,得到了贾府的帮助;第二次,背了两袋瓜果报恩;第三次,在贾府没落时,伸出援助之手,救助了落难的巧姐,从一人无助之人转变成为一个助人之人,展示了她的大善。但是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她在困难之际,在身不由已之时,为了生活和脸面,她仍然会主动撒谎、被动撒谎,这是人之本性。作者让刘姥姥身上有一点人性之“丑”,既写出了真实人性的复杂性,更让刘姥姥成为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其实不仅刘姥姥如此,袭人也是如此,她之所以让刘姥姥撒谎,有保全刘姥姥的善心,也有保护自己失职的护短之心。她的这种做法,用忠于职守的标准来衡量,其实就成了一种“恶”。但这就是人性,在许多复杂微小的事情里,人性往往是善恶一体。

2.写出了刘姥姥的生活智慧。刘姥姥虽是乡村老妇,但是她仍有自己的人生智慧。刘姥姥第一次进荣国府,在王熙凤面前坦然承认家中穷境,得到了王熙凤施舍的20两银子是生活智慧。第二次进荣国府,在贾家这个豪门贵族里,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仍是乡野之人。对于富贵的生活她没有发言权,但对于普通乡村的生活,贾府里任何人都没有她更有发言权。在乡村见识这个范畴里,她的见识最高。所以她可以揣测贾母、王夫人、贾宝玉和王熙凤等人的心思,说他们愿意听的话,讲他们想要听到的话,这是一种欺骗,但也是一种生活的智慧。因为这些生活智慧,让她得到在第二次离开贾府时,满载而归,更让她有能力在贾府没落后,第三次进贾府设法救巧姐。

3.暗写人世间的平等。刘姥姥是穷人,荣国府里的仆人周瑞家的生活都比她优越。在巨大的贫富差距面前,穷与富无法平等。但是刘姥姥两次骗人,都把这些所谓有的“富”人骗得个个叹服。贵族豪门之人的精神贫瘠,与刘姥姥的精神富有,形成了一种超越了世俗的“平等”。在他们面前,刘姥姥洋相百出;在刘姥姥的眼里,其实他们也同样是“洋相百出”。

尤其是贾宝玉的那张床,睡过有通灵宝玉的贾宝玉,躺过一门心思想当妾的丫鬟袭人,也遭遇了刘姥姥的酒屁臭气。在这同一张床面前,尊贵的主子,娇媚的丫鬟,乡村的老妇,都平等了。

一家之言,仅供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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