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润芳
《红楼梦》第四十九回,小说前八十回过了一半多,大观园里突然一下子来了四位美丽的姑娘:薛宝钗的堂妹薛宝琴,李纨的堂妹李纹、李绮,邢夫人的侄女邢岫烟。这四个女孩子用晴雯的话说:“像四把子水葱。”其中,薛宝琴年龄最小,却最出众,在大观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一)宝琴的容貌气质超越宝黛
见过世面对审美有独特见解的贾宝玉连连惊叹道:“你们成日家只说宝姐姐是绝色人物,你们如今只瞧瞧他这妹子,我竟形容不出了。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华灵秀,生出这些人上之人来。”
连一向不拘泥于小儿女情调具有男子性格的探春亦评价说:“果然的话,据我看,连他姐姐并这些人总不及他。”
而贾母见到宝琴,喜得无可无不可,“逼着”王夫人把薛宝琴认作干女儿,明言要自己养活,并送给宝琴一件金翠辉煌的珍贵披风——凫靥裘,还派人嘱咐薛宝钗不可过于管束宝琴,她还小呢。以至于让一些人据此简单地认为贾母爱宝琴胜过黛玉。
且宝琴年轻心热,与园中姐妹相处融洽。
容貌气质超越宝黛,得到众口称赞,是什么样的家庭环境、生活经历造就这样一个乎完美的女孩子?
(二)万卷书,万里路
薛宝琴生在富商家庭,这样的家庭比之官宦人家,少了许多条条框框,而且,她还有一个开明的父亲,使得宝琴有一个宽松地成长环境。
按薛姨妈的说法,她的父亲是好乐的,各地都有买卖,薛宝琴从小跟着她做生意的父亲三山五岳都走遍了,天下十停地方倒走了有五六停,使得她有机会游历名胜古迹,见识风物人情,开阔眼界。
加之她天资聪颖,又读书识字,这些因素对她形成健康自信、明媚爽朗的良好性格非常重要。
薛宝琴给大观园的姑娘们讲了一个奇异的故事:她八岁上,跟着父亲去西海沿子上买洋货,偶遇了一个真真国的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十五岁,披着黄头发,打着联垂,满头带着宝石,最重要的她会作汉诗。这个女孩子的故事,令深居大观园的这些爱写诗的姑娘们称奇道异。
宝琴跟父亲买洋货的西海沿子究竟在哪里?这里不做探讨。我国地处世界东方,古时常将西方极远的海称西海。况且,《红楼梦》开篇就讲了“梦”“幻”乃此书立意之本旨,且朝代纪年均不可考,所以很难能用今天的地理图来考据。
但是,下面十首谜题诗所提到的地方及西海沿子真真国,我们据此可以大略知道,薛宝琴从小到过的地方确实不少。
(三)薛宝琴的见识与才华
在芦雪庵即景联诗中,宝琴联句之多,超过宝钗黛玉,仅次于湘云,其中不乏佳句。联句不比命题诗,有思考的时间,联句一人说完一句,下一个人立马得对上,再起一句,几乎没有思考的余地。宝琴联句之多,有因年纪小,有初生牛犊之气,但也充分说明了宝琴才思敏捷,自信开朗。
随后和邢岫烟、李纹做红梅花诗,薛宝琴得“花”字,《咏红梅花》:
疏是枝条艳是花,春妆儿女竞奢华。
闲庭曲槛无余雪,流水空山有落霞。
幽梦冷随红袖笛,游仙香泛绛河槎。
前身定是瑶台种,无复相疑色相差。
薛宝琴的这首七律诗如其人,语言流畅,直抒胸臆,意境高远,被众人评为三首之冠。宝琴第一次参加诗社活动,便显露出不俗的才华。以至宝玉深为奇异,黛玉、湘云一齐为她举杯庆贺。
第七十回,林黛玉做东重建诗社,因史湘云偶填柳絮词,大家看了,觉得新颖别致,随以柳絮为题玩填词。
宝琴写了一阕《西江月》,与黛玉的《唐多令》相比,被众人笑说:“到底是她的声调壮。”言为心声,与宝琴健康的身心有很大关系。
元宵节,贾母让孙子孙女们做些灯谜大家猜,薛宝琴根据自己走过的各省古迹,新编了十首怀古诗,内隐十件俗物,众人皆没有猜出来。这十首诗谜有何寓意,众说纷纭,成为《红楼梦》一大谜题。
十首怀古诗可以看做是《红楼梦》中的十首旅行诗,古代中国的文人士大夫有旅行赋诗作词的传统。这几首谜题诗涉及到的地方:
其一《赤壁怀古》写建安十三年,孙刘联军在赤壁大败曹军事。故址在今湖北蒲圻县西北的长江南岸,与今洪洞县的乌林隔江相对。
其二《交趾怀古》中的交趾,古郡名,西汉武帝元鼎元年置。辖境相当于今越南北部。
其三《钟山怀古》中所写钟山,即今南京市中山门外的紫金山。
其四《淮阴怀古》所写淮阴,古郡名,今江苏镇江市。西汉开国功臣韩信出生地。
其五《广陵怀古》写隋炀帝开通济渠事。广陵,古郡名,即今江苏扬州市。
(新版宝琴)其六《桃叶渡怀古》之桃叶渡,故址在今南京市秦淮河与青溪江合流处。晋王羲之与他的小妾桃叶在此地分别。后人称此渡口为桃叶渡。
其七《青冢怀古》,青冢,指王昭君墓。在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大黑河南岸上。
其八《马嵬怀古》写安史之乱时,唐玄宗西逃路上,在马嵬驿被迫赐死杨贵妃。马嵬驿,在今陕西省兴平县马嵬镇。
其九《蒲东寺怀古》中蒲东寺,即今山西省普救寺。
其十《梅花观怀古》写柳梦梅与杜丽娘的爱情故事。梅花观是杜丽娘死后杜家为守护她的坟墓建的庙观。明万历十九年(),戏剧家汤显祖曾游南安府后花园(故址相传位于今江西省大余县城东北),园中建一亭,正门悬“牡丹亭”匾额。
十首诗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北边到了内蒙古大漠,西南最远到了今天越南北部。
(四)诗和远方的姑娘
宝琴的到来,给读者打开一扇窗子,使读者多少想到在大观园外还有一个广阔的世界。书中借宝琴之口描述的这个外面世界,虚虚实实,亦真亦幻,恰与小说开端的太虚幻境、人物命运、故事情节,奇妙地造成小说一种扑朔迷离之美,小说的内容因此而丰富多彩,意境深远。
古代社会,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种读书游历天下的生活,一般只有文人士大夫有机会经历。特别是自南宋以来,宋明理学登峰造极,对女子的限制甚至到了迫害地程度,汉族女子缠小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富贵人家的女孩子虽有条件读点书识些字,但游历天下的机会几乎没有。《红楼梦》中唯有薛宝琴既饱读诗书,又行过万里路,用现在网上流行的一句话说,薛宝琴是《红楼梦》中唯一有诗和远方的女孩子。
现在网上有一种观点:提倡富养女孩。但这个“富养”不能仅仅是物质的优渥充足,更重要地是教养、品格、学识的富养。
润芳,原名申芳玲,教师一枚。兴趣广泛,而无一专;无事宅家,养花饲狗。率性固执,豪爽仗义,人送外号“独行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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