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是江苏常州人。年出生,我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妹妹早逝。我爷爷是清朝的廪生。父亲是清邮传部高等实业学堂毕业的,就是现在的交通大学,是唐文治的学生。父亲是学文科的,中文很好,英文、日文也好,但父亲从来不教我,他说“古者易子而教之”,“父子之间不责善。责善则离,离则不祥莫大焉”,就是说古代的时候易子而教,只能教外人,不能教自己的儿子。他用这个借口不教我。我上小学时,父亲在南京一家报馆工作,他在那待了好久。我表兄程中行是中央日报社社长,他请我父亲去的。后来父亲在常州、上海的中学里做老师,教语文。再后来父亲去了商务印书馆,当时商务有好多常州人,里面的庄俞是我的堂舅舅。他在商务工作的时间不是太长,大概三五年。父亲从商务印书馆回来就基本上不工作了,有的时候去中学里面教教书,但时间都不长,他教着教着就不高兴教了。当时家境还可以,不工作也问题不大。父亲生活较懒散,注重享受,每天要到外面散散步、逛逛街、吃吃茶、抽抽烟。有时候高兴了,自己唱唱英文歌。我母亲叫庄箸成,比父亲小六岁,常州今文经学的创始人庄存与是我母亲的第六代族祖。母亲是武进女子师范学校毕业的,家学也很好。因为父亲不教我,所以从小就是母亲教我。由于家族的影响,今文经学的起源、发展、近况她都很熟悉,母亲最早引发了我对经学的兴趣。天暖和的时候,我坐在一张竹榻上,母亲怕我热,一边给我扇扇子,一边教我背书。《论语》《孟子》就是那时候背熟的,到今天还会背。我母亲的表妹叫杨守玉,是后来很有名的刺绣大师。刘海粟是杨守玉的表哥,跟我家也算是亲戚。我小时候在常州见过他们,有一些印象。刘海粟夸夸其谈,说得多,有的时候做得不是太多,不过他本事是有的,成为很有名的美术家。杨守玉和刘海粟本来是准备订婚的,后来没有订成。具体情况我也不太了解。我在常州读新式小学,后来考入武进著名的“正衡中学”。年,我当时13岁,家里在常州最热闹的街上本来有一所老房子,那个地段很好,好像上海的南京路一样,做生意的人来来往往,结果日本人来了把房子烧掉了。房子被烧掉了,地还在,就把地租给人家盖房子,收点钱,这叫“租地造屋”,我们另外租一处房子住。人家租了我家的地皮造了一个“大观园”,这当时在常州很有影响,现在应该还在。父亲那时候不工作,母亲做过中学教师,补贴家用。她的老师很有名,吕凤子是她的美术教师。在学校,日本人要求我们读日文,因为有爱国心,不愿意读日文、接受奴化教育,我就回家了。家里请了两位家庭教师,一位叫做贺怀伯,他是清朝廪生,教国学的。他一般不轻易教人,教我时已经六十多岁了,他的夫人年纪很大,一直拿个拐杖,不大能行动,家里好像也没有孩子,两个人都由保姆照顾。我父亲和他熟,可能是因为父亲的关系,他教了我两年多。我那时候《孟子》都已经读过了,所以他教我《左传》,到现在有一些《左传》的句子我还可以背。我每天都到他那里去,他就把书拿出来,打开放在桌子上,也不看,就背书,讲到值得注意的地方就说:“哦,这个地方值得注意。”就是提示你这里有文章可以做。还有一位老师叫钱栗盂,教数学和英文,也是很有水平的,他教我也是跟我父亲熟的关系。两年多时间的学习,英语、数学进步很快,国文则大大进步。我们家里闭塞得很,一般不让出去,就在家里面读书。所以小时候除了上课读书,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活动。家里生活还可以,衣、食、住、行方面我向来不大讲究,住的地方总是搬来搬去的,搬了好几个地方。很早的时候我们住过马山埠(庄存与故居),两年前我还到那边去看了一下,现在已经是个旅游景点了。汤志钧先生近照二后来唐文治先生(-)办了无锡国学专修学校,我父亲是唐先生的学生,见我国文基础好,就叫我到他的学校里去读书。入学的时候要做一篇作文,两个题目可以选择,《通天地人为儒论》和《论第二次世界大战之趋势》。我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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