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末世,就越容易出现纵酒风流之事,所以魏晋南北朝形成了名士风度,有竹林七贤之名士。他们好酒清谈,风流放诞,任性自适,纵欲不羁。清末一代,内忧外患,国家不振。科举的废除,官路的闭塞,更令旧派文人绝望、落魄。而醇酒妇人,不仅是决意进取的标志,更是风流放诞的表现。韩子云在《海上花列传》第一回中就点出了名士子弟迷恋狎妓的情况:
“只因海上自通商以来,南部烟花日新月盛,凡冶游子弟倾覆流离于狭邪者,不知凡几”
同时,针对于狎妓的妓女小说也顺次机会飞快发展。上海妓业的发展是妓女小说繁荣的基础。正如前文所论,晚清妓业在上海租界迅猛发展,然而妓女并不是现代社会的产物,更不是舶来品。王书奴《中国娼妓史》等研究著作系统叙述了我国古代妓女业的发展过程,以妓女为小说描写对象的青楼文学同样古己有之。
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说到“唐人登科之后,多作冶游,习俗相沿,以为佳话,固伎家故事,文人间亦著之篇章,今尚存者有崔令饮《教坊记》及孙檗《北里志》。自明及清,作者尤伙。明梅鼎作之《青况莲花记》、清余怀之《板桥杂记》尤有名。是后则扬州、吴门、珠江、上海诸艳迹,皆有录载;且伎人小传,亦渐侵入志异书类中。”
这里鲁迅所说的,都是杂记琐闻一类。以妓女为题材写作小说始于唐传奇,如《李娃传》、《霍小玉传》。宋代又有《李师师外传》,明一代则有《卖油郎独占花魁》、《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等等短篇作品。一直到清咸丰年间,便出现了大量的描写妓女生活的长篇小说,又被大多数研宄者称作为狭邪小说。这一系列的小说都把青楼妓院写成后花园,妓女不仅美艳动人,才艺不凡,更是重情重义;而文人士子也是才高八斗,风貌不俗,他们邂逅相遇,惺惺相惜,互为知己。正如鲁迅所说,这一时的狭邪小说不仅是才子佳人的一脉,更与红楼一泽。
专写妓家的小说由来己久,而后来专写上海妓女的小说无论是在人物塑造上,还是作品面貌、主旨上都相差甚远。虽然上海的妓女小说,也努力写那些处在上层的书寓、长三的高等妓女,而不屑于那些么二、野鸡等底等妓女,但时代的变迁,此时的名妓己经不是彼时的名妓。
这些高级妓女特点之一,重才色。虽然上海妓女已经远离她们自己的传统,但是众多的名士嫖客却始终还存有一丝幻想。作品中,他们像之前的文人士子一样在寻找、欣赏妓女的美丽,所以他们的语言还是那些己落入俗套的前辈的文字。当才貌己经不复存在的时候,他们又企图努力从这些专门陪人娱乐消遣的女子身上,发现自己妻子所缺乏的品质,如优雅迷人,活波和淘气的天性,应答问题时的机敏,两性关系的大胆放肆,这些品质在他们妻子身上却总是不够明显,当然或许他们其实也不希望他们妻子真的成那样。毫无疑问,在近代的上海,上流人士很重视这些使他们的休闲活动充满生气的女子。在她们那里,他们找到了真正的伴侶,甚至是朋友和情人。所以鲁迅说,狭邪小说是《红楼梦》的余波,是“改求佳人于倡优,知大观园者己多,则别辟情场于北里而已”。这一点说来,是不差的,尤其是上海妓女小说以外的那些言情的狭邪小说。
然而,这种关系是不稳定的,且充满欺骗。妓女从根本上来讲是男性消费者的商品,是为男性社会提供的小妾、情妇,是一群特别容易受到社会剧变影响的女子。随着士大夫阶级的没落、消失,商人阶级的突起,中国的阶层幵始重新组合。青楼妓院的皮肉生意就永远失去了它的士大夫文化印记所粉饰的浪漫外衣,却铺就了一条纯粹以商业营利为目的的两性关系道路。有的研宄者将晚清的狭邪小说分为三个创作阶段:溢美、近真、溢恶。上海的妓女小说基本处于近真与溢恶之阶段。如果说前期文人士子还对妓女怀抱着美好的佳人之念的话,那么上海的妓女小说,作者己经认清了现实,将美梦亲自打得份碎,并对妓女进行了辛辣的批判,这也是上海妓女小说异于沪外狭邪小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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