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山抱水建来精,多少工夫筑始成。天上人间诸景备,芳园应锡大观名。”——想来大观园其间的园林应是极端华丽,极富意境的。既是“大观”,则或有搜神夺巧之妙,或有匠心独具之成,或有官家之气,或有乡野之风。
园林之精髓莫不过于“虽由人作,宛自天开”,“巧于因借,精在体宜”,其中元素和手法,也是颇为讲究的,有掇山理水,有穿亭走廊,可曲径通幽,可移步换景,有对视,有阻隔,抑或是就势起楼阁,抑或是因地设廊榭。
造园之构思自然先以功能为上,以动线串联,衔接园区各处景致。一般大多如此。话说,贾政领众人从正门入境,走蜿蜒小道,再游览各处,其所思所想与造园理念也无二致。似乎是有言不尽意的羞涩之情,又好像是有欲言又止的羞怯之感。
园林的奇妙之处,就是有点类似玩开魔盒或是套娃的游戏一般,有大及小,层层叠叠,给人呼之欲出的情感铺垫。有精彩,有惊奇,有情节,有意境,跌宕起伏,悬念重生,这便是园林的高深和隐晦之处,既不直接表白,又故意留白。总是在不经意之间,让你有豁然开朗的感慨。什么“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什么“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都是人间烟火。而这样的景象竟然就在这大观园之内。
一山一石,一水一木,皆是园林,山石是园林的骨架,池水是园林的血脉,而草木则是园林的灵魂。
山是什么山?看山不是山。水是什么水?看水不是水。叠石成山,既是内容,也是手段。有山石形态,栩栩如生,形色各异,直抒胸臆,想必是“胸中大有丘壑”;而同时又是“一翠叠嶂挡在前面”,为园林增加了神秘感和趣味性以及吸引力。凿地为水,或做曲水流觞,或为微澜池水。“众里寻芳千百度,唯有山水解千愁”。山水自带惆怅和阴郁,亦可自解其中忧愁和郁结。可以“力拔山兮气盖世”,“抽刀断水水更流”。人间草木,不乏灵气和生动,园林大多因其便有了生机和灵性。
“书成蕉叶文犹绿”,关于作匾题字,则自然应该是慎之又慎,正如一命题作文,需要将全文的意思浓缩在题目之内。必须一目了然,同时又要了然于心,故其中之难自然是不言而喻的。生搬硬套并不可取。开题即是人生,所有人生的浓墨重彩都囿于一题之内。如此,怎会不难?否则,贾政等也不会那样优柔寡断,不做任何定夺。
期间,贾政等人游走于山间小径,得一石洞。但见别有洞天,有草木葱茏,山花烂漫,有小桥流水,有石栏飞檐,均隐藏在山光树影之中。便情不自禁,竟想起欧阳修的《醉翁亭记》,并把园中之亭与其比较一二,以求形神兼备。出亭之后,转而可见竹影横斜,入门便是游廊甬路,曲折有致,还有房舍院落,有种梨花带雨,雨打芭蕉的静谧氛围。而最为精妙的是,似有泉水在不经意间地从院墙之下流出。让人不禁要回味那“沁芳亭”下之水了,亦思考它们之间是否有所关联。
而正如所思,园中之水贯通全园,从而让整个园林顿时有了维系情感的线索。人间总有清欢,也有烟火。就在这大观园之内,居然也有“归园田居”的情境。不禁叫人有一种“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的愉悦心情,亦有一种“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的惊叹心理。他们甚至有想着营造一种“水村山郭酒旗风”的“江湖”气质。
山拥着水,水拥着山,山水之间最难得的是那些绿意盎然和芳香馥郁。那便是园林的灵魂所在,所有的意境会因其而升华,而和时间一起成长。那是兰风蕙露,那是桃红柳绿,有攀缘着的,有牵引着的,或垂檐绕柱,或萦砌盘阶,还有那些以植物命名的园中小筑。
无奈“流光容易把人抛”,却是“”红了海棠,绿了芭蕉”。寄情山水,放歌田园,总是容易流连忘返的。不知不觉间“由山脚边忽一转,便是平坦宽阔大路,豁然大门前见”。如此这般,才算把大观园大致走了一遍。
正是“梧桐叶凋金井阑,芭蕉风雨怨秋残。海棠十月犹含蕊,故伴青松当岁寒”。红楼一梦,人生几何,也不过是春夏秋冬,务必各自珍惜。梦已过,而我们醒来了,就为了心中的那份园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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