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管家是红楼梦中非常精彩的一个回目,虽然是宝钗、李纨和探春三个人一起管,但拿主意、出措施的人基本都是探春。
虽然探春实施了很多有利于大观园长期发展的策略,但这次对大观园的改革最终还是无疾而终了。并且三人只管理了很短的时间,老太妃薨逝,贾母就命尤氏协理两府了。以下是我总结的探春改革失败的三大关键问题。
第一,探春没有心腹,也没有成为谁的心腹。
在贾府这个既广大又复杂的人情网中,各个房头乃至各个主子多多少少都会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小的情报网。就连赵姨娘这样不得宠的人,身边还有彩霞这个心腹丫头。
但是探春是个例外,她没有加入任何组织,也不是谁的心腹。很多人说,探春不是一直认王夫人为亲妈吗?这一点需要我们结合历史背景来看待这个问题。探春不认赵姨娘,一直声称只认太太和老爷。这是探春所在的社会背景和封建礼教要求她这样做的。
但是私下里的探春并没有成为王夫人的心腹,王夫人有什么秘密,也根本不会考虑和探春说。探春本身也没有发展任何一个人成为她的亲信。除了她的贴身丫鬟,似乎没有一个人和她走得特别近。这一点可以参考薛宝钗,来贾府不久,就被史湘云追着认姐姐。
探春本身属于那种特别想踏踏实实做事,而且是只顾埋头做事,不愿抬头看路的人。在贾府这样复杂的人情世界里,探春这样的人终究是要吃亏的。再加上她庶出的身份,一旦到了管理层,就更显得人微言轻。
举个例子。探春管家的时候,碰见小戏子们欺负亲妈赵姨娘。探春当时又急又气,但是探春当时说的话,让人感觉既无可奈何又微不足道。探春对赵姨娘说:“我劝姨娘且回房去煞煞性儿”,而且最后还来了一句,等太太回来自然料理。
这件事如果换做是王熙凤,小戏子们敢欺负自己的亲妈,王熙凤肯定当场就惩罚了她们,等王夫人回来,哪还记得这回事?当时在场的管家人,薛宝钗和李纨都是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并没有一个人为探春出头。探春处在管家人的位置上,又格外爱惜自己的羽毛,面对自己亲生母亲,只能呵斥赵姨娘来凸显自己公平断事不拉偏架的作风,任何倾向赵姨娘的举动都会为自己惹绯闻。
这时候,但凡一个人和探春走得近,都会站出来替探春出这口气。毕竟赵姨娘是主子,小戏子们打主子本身就不对。但就是没有一个人替探春说句话。
再一点。探春知道赵姨娘受了委屈,想私下里替赵姨娘查出来谁是怂恿者。
探春越想越气,因命人查是谁调唆的。媳妇们只得答应着,出来相视而笑,都说是“大海里那里寻针去”。只得将赵姨娘的人并园中人唤来盘诘,都说不知道。众人没法,只得回探春。
这件事如果放在王熙凤身上,分分钟能把所有的嫌疑人都找出来。就算尤氏去查也能查出来,但探春就查不出来,而且就算查出来她自己也不信。因为她没有自己的心腹,大观园的利益纠葛太复杂了,旁人说的话,她根本没有办法来判断真假。
所以探春一旦处在了管理者这个位置上,身边没有培养出自己的一批心腹骨干,根本就无从下手。而且她本身又是庶出的身份,又为她减分不少。吴新登媳妇开始都不把她放在眼里,还想趁她上任欺负她一把呢。
第二,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无形中被大家孤立。
探春改革,做的一件非常有影响力的事就是撤免了很多重复的花费,比如姑娘们的头油钱,还有公子们上学的八两银子。要知道,贾府设置这些复杂的程序,每一道都关系到很多人的利益。
当然探春是站在最高处,替贾府这个大组织来考虑问题。但是底下这些人看不了这么长远,像小红这样能看出来“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这样的人能有几个?大部分人都是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而且总想着从贾府这个大蛋糕上面分点东西。
探春这个举动,无疑是动了太多人的奶酪。王熙凤管家这么多年,威严和地位比探春都厉害和稳固的多了,都没敢这样做,探春这样一来,无形中为自己树立了很多看不见的敌人。
本来自己管家的位置就不稳,也没有左膀右臂来协助自己,身份又是庶出,再得罪一大批人,探春往下的路只能是越走越窄。
第三,利益分布不均,使矛盾更加激化。
探春改革做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把园子承包出去,施行承包责任制,让园子开始赚钱。但是在选择承包人的问题上,探春是这样做的。
不如在园子里所有的老妈妈中,拣出几个老成本分,能知园圃地,派他们收拾料理。也不必要他们交租纳税,只问他们一年可以孝敬些什么。
探春并没有多想就把园子包给这些所谓的“老实本分”的老妈妈们了。举荐这些老妈妈的人也难说有没有私心。但是我们要知道,大观园的利益太大了,赖大家的园子还没有大观园一半大,每年都有三四百两的收入,大观园如果开始做收益,那利益就太大了。
为柳家的一个小厨房的掌管者,都能令人眼红的闹出那么多事,还险些出了冤假错案。一旦这么大的利益落到部分人手中,那底下这些人的矛盾就被大大的激化了。
孔老夫子说过:“过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大观园本来就因贾母的偏爱搞得雨露不能均沾,各房主子丫头们争风吃醋。为一碗鸡蛋羹都能打翻一个厨房,大观园这么大的一个利益场,如果只被某几个人瓜分了,结果会怎样?
那些没有得到便宜,眼红的人肯定会拼命地搞破坏,挖墙脚,大观园的重点到时候就不在生产和生利方面了,而是绞尽脑汁的来内斗。那些既得利者,也要分很大一部分注意力在防陷害和防破坏方面。处理不好这些人际关系,大观园根本走不长远。
所以探春的改革必然是失败的。面对这样一个腐朽了百年的基业,几代人留下的陈冗的弊端,单靠探春一个未出嫁的庶女,名不正,威严也不够,又出台一些不切实际的理论和措施,必然不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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