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行将出上海的时候,在青浦之西,进入淀山湖范围几公里后,号国道路右侧,便是上海的大观园。
人类的旧梦,从不分现实与书中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
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
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
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
怎禁得
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
当《枉凝眉》的凄婉哀怨缓缓响起,有多少人会回想起那场演绎了木石之盟的红楼一梦。
梦境里,那座独属于中国人的古旧窗柩、雕梁画栋、青草拾阶、竹林幽咽……
红楼梦里的大观园,是时光珍藏起的一场,国人旧梦。
立秋刚过,风暖而萧索,万物清洁而又明净,一座大观园,藏满了中国人对传统生活美学所有想象与向往的地方。
时间,是什么
时移事易,最让人心生嗟叹的,无非时间而已。
就像这座大观园,当时光往前移去三百年,深墙大院里,曾经演绎着一场场公子佳人的爱恨别离。而如今,满眼皆不过,陋室空堂,衰草复枯杨。
连续骑了3个小时后,停驻车子,在高大的牌坊面前。上海大观园,位于上海青浦区青商公路号,坐落在淀山湖西侧,墙内古色古香宛若梦境,墙外碧波万顷,似是蓬莱仙岛。
这座以四大名著《红楼梦》描写设计为内涵的古建筑园林,已经有40多年的历史,据说上海老一代人,无人童年未有大观园。
进入大门,是一段长约百米的青石甬道,路两边间隔挂着金陵十二衩的锦绣织画。
草丛里不知名的地方,藏着音响,翻来覆去地低吟着这座园林里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人和故事。
太虚幻境
和北京大观园不同的是,上海的大观园在设计上利用江南水乡的特点,在园中布置了大面积人工湖泊。
整体观感上以大门——体仁沐德——大观楼为中轴,周围点缀着潇湘馆、怡红院等20多个景点,基本上游玩完,大约需要半天左右。
从甬道向右拐,就是门票处,再往前复行几十米,才算是大观园的入口。有意思的是,第一座牌坊并非“大观园”,而是书中贯穿始终的“太虚幻境”。
设计师匠心独运,红楼梦开始的地方,的确是太虚幻境,倏忽人间几十载,假作真时真亦假。
高大疏离的牌坊,古旧挺拔的孤木,背后映着碧色苍穹,人站在那里静静望着,油然而生一种恍兮惚兮的穿越之感。
贾宝玉住在怡红院
检票入园,推荐从左边走开始。
左拐不远便是大观园里的核心建筑之一,怡红院,亦是《红楼梦》里灵魂人物贾宝玉的居所。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
这位被曹公爱恨交织的红楼主角,在这座庭院里住了3年多,这是他人生中最为快乐的时光。没有污浊的“臭男子”、没有经世治学的文章老师,有的只是他眼里的吟诗作赋、摘花弄月,和一个个清洁如水的“好姐姐”、“好妹妹”。
然而,人间终非梦境,梦里的东西再美好,被子被扯掉了,也会冻醒。
当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冲进这座女儿国的时候,属于贾宝玉的梦便醒了,或者说,林黛玉死去的那个晚上,他的梦便醒了,此刻是醒复稀碎。
于是,怡红院没有了怡红公子,世上,多了一个疯疯癫癫的神瑛侍者。
住在隔壁的道姑
大观园里,怡红院的邻居,居然是女尼妙玉的陇翠庵。
从怡红院的角门出来,就到了大观园中唯二有佛家香火的地方,另一处是贾惜春日后遁入空门所设的佛堂。
陇翠庵,是一座四方庭院,进入大殿前,左右门房里各有一座大鼓和撞钟。
在里面闲逛的时候,巧是周末,游园的客人很多,莽汉抡起棒槌疯狂在山门击鼓,三两个小女娃儿抱着横木嬉闹着撞钟。
没有佛门的暮鼓晨钟,只有满耳朵的人间聒噪。
如同鹤立鸡群一般,陇翠庵的确是整个大观园最为特殊的存在,大观园里满园的红绿相映,而这里,却是赭红和明黄的世界,一如,佛的寂静。
像极了庵中主人的归宿,贵为金陵十二钗,却被强梁掳去,陷于污沼染尘埃。
有的女孩唱戏,有的女孩自缢
出了陇翠庵,顺着弯曲的游园路往右走,就到了梨香院。
这里是那十二个梨园女孩儿们的住处,院子颇为宽敞,还原了她们日常练功的场地。
住在这里的梨园十二官的命运,几乎勾连着大观园的荣辱沉浮。她们刚入园时的蒸蒸日上,隔日便有曲目;再到后来被拆分做各房丫鬟;再最后,大观园衰败,被卖的卖、遣的遣,令人唏嘘。
大观楼,也就是天香楼——小说中秦可卿自缢殒命的地方。作为十二钗中第一位死去的女子,秦可卿足让人可怜可惜。
她算是贾宝玉最早的启蒙者,在太虚幻境中的巫山云雨,总览全书,应该是贾宝玉最心无芥蒂的时候了,以至于事后心神大开,遭逢险境。
一座宽阔明亮的院子,有的女孩唱着盛世热闹戏,有的女孩在夜里被逼自缢。
人间如书中一样,白日天堂,夜有鬼魅。
潇湘,还是蘅芜?
绕了一圈后,在接近大门口的地方,便到了大观园中另一处灵魂所在——林黛玉和薛宝钗。
潇湘馆果真如书里布置的一样,是竹子的世界。
竹林幽篁,既翠且净且挺拔不屈,也只有竹,才能代表天上人间独一无二的林妹妹吧。
衡芜苑里,假山很多,这位书中贾宝玉的少奶奶,温良谦和,但却只得到了婚姻,无缘于爱情。
封建礼教毁坏一个钟灵毓秀的女儿家,如此简单而已。
莫名她俩很像现今流行的那句话——对于贾宝玉而言,林黛玉惊艳了岁月,薛宝钗温柔了时光。
一个是前世注定的木石之盟。
一个是今生媒妁的金玉良缘。
过于优秀的人从来不喜与别人分享所爱,所以,黛玉宁缺毋滥,还尽了泪水而死;而贾宝玉和薛宝钗,也像如今很多没有爱情的婚姻一样,味同嚼蜡。
出了潇湘馆,返回大门前的最后一处,是沁芳亭。
小说里也建于桥上,故又称亭桥。这里靠近园门,为出入的要道,为观全园景致极佳之处。
书中,“沁芳桥”是宝、黛常常幽会之处,《红楼梦》中大观园里很多动人的故事,也发生在这里。
有亭翼然临于泉上,下有锦鲤游来游去,推荐在这里临水赏鱼,颇有时光穿梭,如临彼时大观园的感觉。
在大门入口正中央,还有一座曲径通幽的大假山,作为传统中式园林的入口屏障,看资料说是以挖湖取土堆掇而成,高16米,构成了大观楼背山面水的壮丽气势。
整座上海大观园,以大湖为中心,以池塘、沁芳溪沟通各个景点,构成有主有支、有动有静的水系,湖边设亭、榭,湖中设曲桥、石舫、石灯,溪上设桥亭,形成山重水复、流水人家的江南园林风光。
古典建筑与江南园林环境的自然融合,使《红楼梦》中的大观园景观再现。
上海之西的这座从红楼梦中走出来的大观园,一砖一瓦、一桥一树、藏满了中国人对传统生活的所有想象,和对那些逝去的生活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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