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读了刘禹锡的《西塞山怀古》,南京在我心中,就像一位敛去满身傲气的迟暮君主,在时移世易的时光里,只剩下沧桑与平易......——题记
据说,没有一直鸭子可以活着离开金陵。大街小巷,遍地是食鸭的铺子。初抵南京,令我释去一身疲惫的就是鸭血粉丝汤。粉丝,经由老鸭汤煮熟,配上鸭血、鸭肝和鸭肠,出锅再撒一把葱花,喷香四溢!我常觉得粉丝、米线嚼着奇怪,有似吞咽塑料袋,而这粉丝不同于别处,筋道却易嚼,从不吃粉丝米线的我都吃光了。通常鸭血粉丝汤是要配蟹黄包来吃的。蟹黄包,皮儿薄汁儿浓馅儿鲜,虽不是南京专属,不知怎的,此地的却格外好吃。莫不是玄武湖里养出来的有灵性的蟹做的?
南京真是一座美食遍地的城市。单说糕点就有十几种,什么桂花糕、状元糕、芳婆糕、梅花糕、凉糕、千层糕、茶糕、茶酥、鸭油酥烧饼,不一而足。秦淮河畔的桂花糕最好吃了!焦黄香酥的皮,甜而不腻的糯米,出锅一瞬间再撒上一把颗粒晶莹的白糖,那滋味——呀,吴侬软语怕就是这么糯出来的。我还喜欢的粑粑,软糯适口。
南京遍地是烤豆腐摊儿,不知道跟那位“一清二白”的刘伯温有没有关系。不过,都说豆腐就是“逗富”“多福”,是以民间吃豆腐,图个吉利。于是,我与同游毫不犹豫买了一盒烤豆腐。
金陵乐于食饮,精于膳羞。就连才气纵横的随园主人,性灵之外,也满眼都是美食。世间万物,惟心灵无涯,搜之愈出,相与各呈其奇。这碧霄诗情、绣口锦心许是美食滋养的吧。爱美食的人大都是性情中人,所以袁枚才会提倡“性灵”嘛。袁枚不仅爱吃,还爱的很深刻、很学术。口舌之欲,不过一晌贪欢,有甚意思?于是,袁简斋就写了一本《随园食单》,记录了14-18世纪四百余年来流行于江浙地区的种南北菜肴,还有美酒、茗茶。之所以叫“随园”,是因为袁枚住的园子叫随园。随园旧址,就是民国的金陵女子大学,现在的南京师范大学。
乾隆十三年,袁枚购得一处园子,筑室寓居;十四年,辞官奉母。袁枚为之取名“随园”。说到这处园子,赫赫有名,渊源颇深。“衔山抱水建来精,多少功夫筑始成;天上人间诸景备,芳园应赐大观名。”随园前身就是曹雪芹笔下的大观园。
康熙年间,曹雪芹祖父曹寅造了这座园子。曹氏一族有四人曾任江南织造。曹家与这座江南名苑,盛极一时。不过“世有盛名,而衰之日至矣”,曹家因九子夺嫡之事见嫌于雍正,曹获罪,曹家满门被抄,煊赫一时的曹家就这样衰落下去。都说文章憎命达,曹氏子孙曹雪芹这一番由盛及衰的遭际让他写出了千古一书《红楼梦》。据说,贾家的大观园就是随园前身。曹家败落,接任江南织造的内务府郎中隋赫德也接手了这园子,更名“隋园”。不知道是不是大观园造的太过精奇奢华,隋赫德随后也因贪腐被抄家。辗转间,袁枚购得此园,改名为“随园”。“多少功夫筑始成”,随园不负此名!
不过,似乎文明天然就要受到野蛮的挑战。那些历经血雨腥风、动乱兵燹摧残而留下的东西才会隽永、深刻。太平天国时期,随园被毁,辟为稻田。万事随转烛,随园也只剩下随缘。索性天道有常,任何摧毁文明的力量,不管一时间如何摧枯拉朽,终会土崩瓦解。
年,金陵女子大学被永久牵至随园。这是中国第一所女子大学。有趣的是,袁枚曾在小仓山随园公开收女子为徒,授以诗书。虽然饱受非议,他却毫不在意,一生活得理直气壮、自在自得。而历史,也总是在不经意间,圆满被遗忘的“未完成”。
南师大的随园校区旁边是先锋书店。
每座城市都有其独特的气质。这种气质,有时是欲语还休,蕴藉含情;有时是张扬恣肆,胸臆长抒;有时是疏影横斜,掩映芳姿轻泄;有时是牡丹泣露,国色风华而不辞冰雪。六朝涤荡的王气,吴音呢喃下的的软语,梧桐疏里的回眸,诗文晕染出的慧心,这一方水土涵养出的人文与性灵,是现在语境下,身着旗袍却不矫情,口吐华章却无迂拙。城市景观都凝结着一城的集体无意识,想来这文采风流是涵在金陵血液中了。
先锋书店,就是这文采精华的体现,就是里面东西都太贵了。解决这一问题有两种方法:第一,好好赚钱;第二,好好赚钱后,充卡,充卡66折。
不滞于物,不着于心,金陵的文采精华偏蕴在秦淮之畔。来去匆忙,也要去赴一场秦淮夜泊。自从王濬的楼船离开益州,这金陵的秋天便只剩下了诗情。王谢堂前旧时燕,裹了寒山的青翠,飞入寻常百姓家。人世几回伤往事,回眸旧缘,山形之外——驿路,羁旅,流年……
说是金陵游记,着实有几分汗涔涔的单薄,我在南京驻足尚不满两日。直至我一步一回首地离开,也只是窥览金陵风华一撇。李商隐说,“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楼台类转蓬”,倒是我那时心境的写照。机务缠身,方知人与城的缘分,恰如人与人的因缘——增,不知道其法;减,未得其路。缘分耗尽,半点求不得。这人间的乘除加减,怕是只有上天算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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