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喝多了酒与林黛玉从薛姨妈处回来后发生了个小插曲。他一回来就被晴雯抓住,揭露他早上像模像样的要写字,结果磨了一堆墨却只写了三个就跑出去溜达一天,喝醉酒回来是再不能写了。这段情节看似过场,实则宝玉所写“绛芸轩”三个字是《红楼梦》大关键,不怪周汝昌先生说“雪芹先生笔法总是开头即点睛直贯全身,但粗心人难悟耳”。
(第八回)晴雯先接出来,笑说道:“好,好,要我研了那些墨,早起高兴,只写了三个字,丢下笔就走了,哄的我们等了一日。快来与我写完这些墨才罢!”宝玉忽然想起早起的事来,因笑道:“我写的那三个字在那里呢……一时黛玉来了,宝玉笑道:“好妹妹,你别撒谎,你看这三个字那一个好?”黛玉仰头看里间门斗上,新贴了三个字,写着“绛芸轩”。黛玉笑道:“个个都好。怎么写的这们好了?明儿也与我写一个匾。”宝玉嘻嘻的笑道:“又哄我呢。”
[一]
绛芸轩从林黛玉口中说出来,这是第一个要点。
晴雯不识字,贾宝玉也没说,偏偏等林黛玉说,是曹雪芹一贯的隐笔。所谓“绛芸轩”,重点在“绛”字和“芸”字。
绛为红,林黛玉的绛珠仙草为“绛”,贾宝玉的绛洞花王也是“绛”。芸者非单指云,草为草木人,云为晴雯暗指。雯是好看的云纹。晴雯磨墨得“绛芸轩”三字,晴雯张贴上去……晴为黛影,最终又指向林黛玉。
绛芸轩是怡红院的前身,是贾宝玉自己称心如意的命名。搬到大观园后,绛芸轩遗留在贾母院中,成为往事追忆。
怡红院是贾元春强行修改贾宝玉认为“两全其妙”的“红香绿玉”为“怡红快绿”后,再赐的名。代表贾元春的喜欢,贾宝玉喜欢不喜欢都要接受。
贾元春修改“红香绿玉”为“怡红快绿”,去掉的香玉、绿玉,都是影射林黛玉,暗示宝黛姻缘被贾元春强行拆散。从“绛芸轩”到“怡红院”,影射无论贾宝玉怎么想,都不能与贵妃姐姐“争驰”(薛宝钗语)。
[二]
绛芸轩暗伏“千红一窟,万艳同杯”。
贾宝玉那段时间冲击最大的是“梦游太虚幻境”。醒来后将陪伴他梦游太虚幻境的四个丫头,按照名字排成“风花雪月”,将媚人改为茜雪。“茜”也是红,茜雪被撵走的关键“枫露茶”还是红。贾宝玉与“红”牵绊,可见一二。
“红”是绛珠仙草和赤瑕宫神瑛侍者共有的由来。宝黛姻缘与金玉良姻再怎么冲突,本质上还是绛珠仙草与神瑛侍者的宿缘。
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千红一窟”茶,“万艳同杯”酒,其“窟”“杯”都是一处困守,“轩”也是。绛芸轩只为与太虚幻境情节前后呼应。
“木石前缘”的说法,就此由“绛芸轩”三字点题。若问宝黛爱情从什么时候开始,“绛芸轩”就是答案。而绛芸二字的深意,当时的林黛玉不懂,但宝黛爱情成形后,细思当年情景,也只有林黛玉懂得,只是已经过去很久。
[三]
绛芸轩伏笔小红与贾芸。
曹雪芹太善于“草蛇灰线伏延千里”。“绛芸”二字的名字,刨除宝黛前世牵绊,直接涵盖林红玉和贾芸之名。
林红玉又名“小红”,伏“绛”字。林红玉与林黛玉名字只差一字,红又是绛珠仙草的隐喻,可见林红玉对林黛玉之关键。
小红对自由的追求和渴望,对人生的规划,是林黛玉潜意识中挣脱束缚渴望。她在《葬花吟》中说:“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小红第一个说“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林黛玉又是出了名的喜散不喜聚。二者有太多共同点。
曹雪芹在用小红塑造林黛玉的另一种人生。林黛玉虽然死了,但她梦想着能够与贾宝玉有机会实现,小红与贾芸那样挣脱束缚的简单人生。
贾芸的名字伏“芸”字,本是“草木”。贾芸与贾宝玉又有父子一说。二人关系比之贾家其他子弟都近。贾芸为了自己的人生有规划,有行动,对应的恰是贾宝玉的一事无成,最后连林黛玉都失去。
如果贾宝玉能像贾芸一般自立自强,未尝不能与林黛玉还有一线机会。曹雪芹借绛芸轩伏线小红与贾芸,是在影射宝黛姻缘可能会有的另一种状态。
就像薛蟠暗恋林黛玉,也是影射贾宝玉若能像薛蟠一样独立,也会有另一种“木石姻缘”。
同样,贾蔷与龄官,袭人与蒋玉菡,尤三姐与柳湘莲……他们都是“木石姻缘”的另一种形态,但最好的还是小红与贾芸这一种结果。
“绛芸轩”背后所表露的深意,不外如是!
文|君笺雅侃红楼
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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